唐文气得眼里的火光都要直接冒出来,可偏偏对方就那样坦然地站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好像他就天生应该站在应该被人拥泵的位置上似的。
嫉妒、愤怒与嫌恶在瞬间犹如翻江倒海般将唐文淹没。
他单手撑在地面,另外一只手则是抚摸着自己的半边满是鲜血的脸颊,最后才缓缓抬头看向慢慢朝着自己这边围过来的其他王公子弟。
这些人身上穿着打扮大多是绫罗绸缎,个个也都是各家的掌上明珠,只光是他们腰间随便一块玉佩哪怕是摘下来赏人,大多也能抵得过随便哪位寻常百姓家几年米粮。
反观自己,身上穿得虽说不差,却也抵不上殿阁大学士儿子的一件出游服饰,就连自己腰间的玉佩,也都不过是所谓市井货色。
哪怕是后来的唐演——身上穿的、用的、戴的,哪一样不比他好!?
唐演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光是有个庶子身份在,便就可以轻而易举超过他在唐家十几年的生活水平。
他到底需要做到哪种程度才能抵达到这些人现在的生活水平呢?
此时的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与唐家实际上并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事情,他只是一味固执地认为,唐演的回来,剥夺了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唐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地面上的土壤,直到五指指缝里面全部都是黑泥。
过了好半会儿,唐文才缓缓撑着地面起身,他身体还有些颤抖,脸上的苍白也还没有完全褪去,只见他在众人面前朝前走了两三步,再后知后觉般捡起身后的羽箭走到唐演的面前将其双手奉上。
“……表弟关心表哥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刀枪无眼,表弟下回还是看清楚了再发箭才好。”
说这话的时候,唐文蜷缩着脊背,不难看出他身体的颤抖,“我身体不太舒服,今日的课程还是不来了,还劳请先生问起的时候,表弟替我知会一声。”
说完后,唐文便就缩着肩膀穿过人群离开了。
唐演看着唐文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眸。
倒真不愧是唐若儿身上掉下来的肉,不论是会隐忍这一点还是会借用自己弱势地位示弱装乖这一点都是如出一辙。
这不,已经有几名脑子不清醒的人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窃窃私语起来,话里话外不外乎是指责唐演为人处世实在是过于极端。
唐演也不在意他们的话,兀自将弓箭重新放回到了桌面上用蓝色丝绸盖上。
“一个个的都在这里干什么!?”
伴随着一道严肃的怒吼声,几个还在墙上的学生朝着靶场里大喊了一句:“先生来了!”
随后,方才还在院子里面看热闹的人一溜烟儿便就都散了个干净。
人潮散去过后,出现在众学生面前的却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其中一人身材健硕,胡须与头发已经夹杂上了几缕黄白发丝,眉心有一道深邃而沉重的沟壑,眼下更是有道极为狰狞突兀的疤痕,在对方行动的时候,脸上的皮肤都似是会不自觉抽动,看起来可怖又吓人。
而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人却是玉冠高束,面如傅粉,只见对方身着深红色衣袍,腰间佩有一条鎏金腰带,身上再无更多配饰,尽管面色是有些苍白,可身形却并不纤细。
一眼看过去,只让人惊叹世上竟然还有生得这样好看的人物。
来人正是谢寅。
唐演在看见谢寅的时候喉头突然间一哽。
半个月前的争吵场面依旧历历在目,这半个月时间别说是谢寅本人,就是星宿他也没见上几面。
约莫是上回他说话有些过重,星宿也没有上门找过自己。
在书院里面的时间是囫囵度过,原本唐演都快选择性遗忘了那一日晚上的争论,结果现在谢寅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倒让唐演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
他到底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可即便是重生回到这世上,他做得再多事情也是想想办法让自己家人避开这祸端,直到那日他与谢寅的争论,他才知道谢寅与自己的父亲都有着比他想象中更加高远的志气。
不过这志气让他们两人前世一个早亡,一个则是妻离子散,满门抄斩。
这辈子唐演在不知情的时候原本只想将唐家抽离出朝堂之间,现在想通了,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他倒没想到会在书院里面遇见谢寅代替了自己先生的位置。
“咦,你认识谢将军府的谢寅?”王世明小声询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一直在看你。”
唐演有些意外,下意识去找谢寅看向自己的眼睛。
结果压根就不用寻找,他便就对上了那双充满冷静的亮色瞳眸。
在对上的瞬间,对方似乎是也有些意外,优先转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