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唐演不由回想起前世他刚回到唐家时候的事情。
前世时候他进入唐家的府邸过程谈不上好,和今生一样,唐若儿的确是派人去安河镇将他接了回来,也同样是将他安置在了菩萨山上说是要先学习学习京都的规矩。
那时候唐演带着一只残废的手回到京都,学习京都规矩这件事想来也都是经过唐家人耳朵的,唐若儿将面上功夫做得很足,教书先生和礼仪先生都是从宫中请来,最次也是上好书院里面的夫子。
浩浩荡荡的教习队伍在京都人眼皮子底下出发,结果还没有半日就统统被他这个“粗野的市井之民”给气得吹胡子瞪眼,个个都上门说是教不了。
在外人看来,是他这个从外地来的外来客不懂事,竟然半点都不知道家里人对他的良苦用心。
然而只有唐演知道,在前生那些所谓的教习先生都是如何端着架子。
明知他右手残疾,却非要他用右手书写练字。
分明知道他是偏远镇上来的,教习的时候又故意将他行礼姿态与宫中的皇子或者其他贵族少爷们相比,硬生生要把他踩到比尘埃还要低的泥地里面去。
一旦他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委屈,那些人便就会爆发出比他还要大的怒火,摔门而去,只在京都众人眼里留下一个他这从小地方来的不识大体的形象。
不过当时唐演在安河镇里面就已经被查家的人养得畏畏缩缩,面对这样的污蔑与脏水却还要兀自保持自己所谓傲骨不屑争斗,嘴巴也笨得恍若是一个从未张嘴说过话的哑巴。
索性便就日日夜夜瘪着一张脸在庄子里混吃等死,直到唐家人没有办法,只能将他接回去为止。
彼时唐演也同京都人以为整个唐家的后宅是唐夫人胡璇樱在掌管,面对胡璇樱这位真正的当家主母便涨开了满身的倒刺,一扫懦弱个性,满心满眼都是要在唐家老夫人的面前“揭穿”这名看上去面慈心善实际对自己坏事做尽的大夫人。
唐演还记得自己当时满腹委屈跪倒在老夫人的堂中,红着眼睛怒斥:“孙儿在外数十年,日日夜夜在查家受尽欺凌,好不容易等到父亲接人,大夫人却刻意安排人辱骂嘲讽孙儿,现在做什么还要在这装菩萨心肠!”
他字字珠玑,当后宅众人的面将胡璇樱指责的一无是处,将在场的人说得脸上都变了神色。
那时候他还为自己揭穿了胡璇樱虚假面具而沾沾自喜,全然忽视了唐老夫人眼中的愤怒和胡璇樱眼底的失望以及唐若儿眼中的幸灾乐祸。
“三公子是路途遥远,累坏了身体,还不知道事理,还不适合认祖归宗,就暂且不进唐家祠堂拜见列祖列宗了。”
唐演还记得当时胡璇樱木着一张脸对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更是直截了当地引爆了唐演当时心底的怒火。
唐演怒骂:“你就是单纯不想让我好过!不想要我回唐家,若是如此,你将我接回来是要做什么?你只是为了给父亲交差罢了!胡璇樱,你当真是恶毒!”
这要是换做是别家庶子这样说当家主母,怕是当场就会被赶出唐家。
可当时的胡璇樱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就径直离开了。
那失望的眼神在后面的十几年里成了唐演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与胡璇樱的关系也正是因这一回,再无回转余地。
当时的唐演甚至还不明白,为何自己说的话句句属实却无人相信,最后满堂皆空,走在离去队伍最后的就是唐若儿。
唐若儿一身青色外袍,面上柔弱,又适时小声对唐演的怒气添上一把难以浇熄的油。
“三公子,您可千万别生气,大夫人这么做自有自己的道理,您现在右手有疾,唐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您赶出去,叫你生死由命的。”
轻飘飘一句话,唐若儿就将自己藏在了唐演的盛怒之后。
想当时,唐演还误以为那不过是唐若儿的关心。
谁会想到,这么一句看似关心的话,其实恰好就是锁上当时唐演与唐家交心的门锁呢?
后面也如唐若儿所想,自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在安河镇中的事迹也因后来的安河水患事件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不过唐演想,既然唐若儿要挑拨离间,即便是没有水患一事,在安河镇中的事情,她肯定也会处理得干干净净。
蠢啊。
真蠢啊。
能被人三言两语挑拨,不晓得事情原位便就妄下定论,甚至为此伤了真心待自己的人。
等到后续唐演知道安排自己回京事宜的人都是唐若儿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在拜见祖母的时候就已经在众人面前落下了胡璇樱的脸面,要是再多说唐若儿一个字,那唐家的人只会越发觉得他就是传闻中那个不学无术,没有半分本事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