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痊愈以后,他却发现,自己再也端不起来任何重物。
哪怕端饭端碗也需看状态如何,状态好的时候倒能举起来一两分钟。
状态不好的时候,莫说是端饭端碗,就是拿筷子他的右手都会抖个不停。
这还不算,每每阴雨冷天,唐演的右手还会有冻疮反复发作,那疤痕下的伤口则像是又得了雨露的恩情,开始不顾他意愿在他的皮肤下面生长。
钻心的疼痛和痒让人感到抓心挠肺,无论是用什么药都没有用处。
在前世好几回,唐演都曾用小刀在自己右手疤痕上比划,思索到底要不要将这伤口划开放血止疼止痒。
前世的时候,也更是因为他的这只右手而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冷眼,直至他学会用左手生活写字,那些嘲讽的声音才略微下去了一些。
疼啊。
当真是钻心刺骨的疼。
唐演回忆起来曾经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先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再摊开掌心在脏兮兮的被单上反复摩挲了两回来缓解小臂的抽筋。
这动作是当真把查昌惹怒了。
查昌三步并作两步,抡起胖到连关节在哪里都看不见的手臂,朝唐演的脑袋上就要打过来:“小杂种——!”
“你敢打下来试试。”
唐演的声音低哑而平淡,一句话说得不急不慢。
没有过去一样那种畏惧,倒是让查昌愣了一下。
查昌这才注意到唐演现在苍白的脸上平静到可怕。
原本唐演的长相就偏向阴柔一些,再加上这么多年在查家被磋磨着,每回查昌见他脸上都是畏惧和满是愁绪的样子,没有半点反抗的勇气。
这还是查昌第一次在唐演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谈不上是威胁。
可偏偏就是有一种叫人两股打颤的气质从他骨子里面散发出来,就连他眼下那两颗艳红色的红痣都仿佛是成了衬托他金贵与上位者的面相。
查昌要打下去的手顿在半空,紧接而来的便就是被反驳时的怒火。
——他唐演算个什么东西!?现在竟然敢命令他了!
“我就打你了!”查昌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不过是个爹娘都不要的小杂种,我听我爹说了,你娘是个爬床的贱人,你就是小贱人生下来的小杂种!”
说罢,查昌的胖手带着风就朝唐演的脸再次打了下来。
现在的唐演可不会惯着查昌一星半点,眼见着那只手就要落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唐演直接往旁边一躲,查昌的掌心就硬生生劈在了木制的床榻上。
这一下疼得查昌龇牙咧嘴,哎哟哎哟的叫唤。
这还没完,唐演趁他还在叫疼,一把将床头的旧衣服堆掀到了查昌的脑袋上。
不等查昌将衣服扒下来,唐演就直接隔着衣服布料朝查昌的脑袋上来了一拳头。
用左手打的。
查昌本身就吃得上宽下细,根基不稳。
这一拳头下去把他打得眼冒金星,硬生生是一屁股坐在了门框上,好半晌都没有回过劲儿来。
他约莫怎么也想不通这往日里见到他就和老鼠见到猫一样的唐演怎么敢跳起来打他。
可唐演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都说小孩子做坏事都不过是因不懂事,而偏偏查昌的不懂事几乎是害了唐演半生之久。
前世因为右手残废带来的嘲笑开始在唐演的脑海里再度响起。
除却那些难听的辱骂,还有自己刚开始学习经商要学写账本、打算盘这些事情都被教习师父说“要是你右手好好的,速度就能快上许多了”。
还有前生那个人捧着他的双手望着他的脸叹息:“要是你的双手没有废掉的话,应当还能为我做更多事情才是。”
亦或者友人的关心:“你这只手,当真治不好吗?”
治不好!
永生!
永世都治不好!
如若并非是重来一遭,他唐演,哪怕是到死,也要拖着这么一只残废的手下到阴曹地府里去!
极致的愤怒冲上唐演的脑袋,竟是冲淡了这具虚弱身体里因病痛带来的不爽利。
唐演骑在查昌肥胖的身躯上,用尚且完好的右手狠狠摁住查昌的肩膀将他固在地面。
隔着几层带着汗味的脏衣服,狠狠用做手朝着查昌的脑袋与身体砸了下去。
查昌原先还想反抗,嘴里面更是骂骂咧咧着一些难听的话。
在又一拳后,查昌脸上盖着的脏衣服被唐演的拳头带了下来,他看见了唐演脸上的表情。
那简直就是阴曹地府爬回来的恶鬼,好像就是不把他带下去就不罢休似的。
查昌是真的怕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也在瞬间被浇得星点不剩。
他想站起来逃掉,可唐演整个人都压在了查昌的身上,分明看着瘦瘦小小一个全是骨头,却像是一座泰山,压得他动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