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这话也确实是没有说错,唐演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再偏了偏目光看向香炉中燃烧的香火。
……是浪费不少时间了。
及冠这种事本就耽误不得,如今唐严致愿意给自己一些等待的时间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是谢寅没有赶上,唐演也没法说什么,只能是在心底悄悄责备谢寅,竟错过了他的及冠礼。
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他必然要给谢寅一个好看才能解心头之恨。
“谢寅不在,那第三道冠是谁替我上?”唐演侧头。
“貌似是白鹿书院的先生,这也实在是谢家少爷没有赶到场时的上上之策了。”小厮回答。
唐演心下了然,并无太多异议,在又确认了一次身上的服饰没有任何差错以后,便就又一次朝着祠堂走去。
虽说是迟了半小时,但毕竟这是主人家的意思,在场的宾客也不会多作刁难,真正会刁难人的此刻都在后院,反倒是让唐演能喘口气。
替代谢寅的人是书院里面颇有威望的老先生,对方平日在书院里对唐演也是诸多照顾,由这么一位老者前来加冠,谁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在进入祠堂之前,唐演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唐府被紧闭的大门。
跟随礼数,唐演重新跪到祠堂正中,那老先生正欲端起爵弁为唐演束冠,可手尚且没碰上昂贵的冠冕,众人便就听见唐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威武大将军府——谢家——谢寅到——”
随着门童扯高的声音,身穿红衣的谢寅从拐角处出现在了众宾客的面前。
和几个月之前不同的是,谢寅在相貌上并无太多变化,仍是那张温和平静的面孔,可他的脸色不再是苍白如纸,平白无故地多添了几分的血色在。
尽管比不上北方区域,京都冬日的寒冷也难以叫人小觑,即便是唐演这样身体健康的青年,在换上隆重服饰的同时也需要在内里多准备几个暖婆子捂着才能防止受寒。
然而在夏日里面都非要穿着常服的谢寅,今日却只是穿了一件极为单薄的秋装,他身材本就极好,这一身秋装上身,可谓是牺牲了温度,尽显出了挺拔帅气的气度。
这一身光是叫人看着就觉得冷的服饰,谢寅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是真感受不到寒意一般。
这让唐演不由有些不安地皱起眉。
现在并没有给太多唐演追问的时间,谢寅已经满是歉意地上前接过了那老先生手中的爵弁。
好在老先生也是好说话的,并未在这种场合上给两位小辈难堪,重新回到了宾客的坐席当中。
“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谢寅的指尖偶尔会在撩起唐演发丝的时候触及唐演的脸颊,与谢寅现在的满面红光不同,他的指尖很冷很冷,甚至是比早些时间春日里,谢寅身体不好的时候还要冷些,仿佛里面压根就没有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唐演不好对谢寅做那些小动作,只能是略微偏偏头,期望自己暖洋洋的脸颊能短暂地温暖片刻谢寅的指尖:“你的手很冷。”
此时的唐演早忘了什么要找谢寅迟到算账的心思。
不如说,唐演本也就没多少要找谢寅算账的心思。
谢寅整理着唐演垂在鬓边的碎发,“赶来的路上着了风,不碍事。”
明明还是同样温和的声音,但却莫名勾引出了唐演心中的那些不安。
在前世这个时候,也算得上是自己与谢寅第一次相见的日子,彼时也算得上是深冬,可哪怕是那个时候的谢寅好说歹说也是裹得极厚实的,对方为了救当时正欲投河自尽的自己,病情变得更重,却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还要给唐演星点希望。
等到今生今世,唐演可以很清楚感觉到谢寅的身体在他去世之前其实还未差劲到连一个冬日都熬不过去的地步,故而唐演很确信,前世谢寅的死绝对是有人有意为之。
不过因为唐演这只重生回来的蝴蝶振翅,改变了太多有关于前世的轨迹,谢寅在今生这个时间段离开了京都。
出自于担忧,唐演还在谢寅出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是出现了任何一点的意外。
想到这里,唐演心里的不安感又倏然涌现,如果不是周边还有人在,唐演必然要抓住谢寅好好盘问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把谢寅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不准许他有丝毫的变化。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唐演面对谢寅呈现出来的健康状态反倒是十分存疑,他宁愿谢寅是病恹恹以及风尘仆仆的回来,也不要谢寅表现得如此正常又不正常。
比起李昭的威胁,现在站在身后温情绵绵的谢寅反而更让唐演感到心事重重,就是谢寅什么时候说完的祝语唐演都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