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或许是因为星霜身份特殊的缘故,连下马车到进院子这么点距离,他都会用帷帽将自己的脸给遮起来,似乎是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安楠跟着他一同进院子,四下看了看,只觉这里很是清静雅致,和勾栏胡同里的装潢不太一样。
星霜带着安楠上了内院的阁楼,整座阁楼周围有树木遮挡,前头的琅苑茶室瞧不见这里,从窗户往外看却看得见整个前院。
进了里屋星霜才把惟帽摘下来,他的居室里有一张紫檀木的茶桌,上头摆着香炉茶具茶盒,旁边贴着窗户,若是打开了,日头好的时候便会有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间倾泻进来。
不过今日太冷,窗户只开了个缝,星霜带着安楠坐下,打开了手边香炉问他:“你是喜欢赵老板那里的雪魄香?不过我这里没有,月影如何?”
安楠点头,“都行。”
星霜转头对小随从说:“去厨房叫人备些糕点过来。”
他又问安楠:“要喝什么茶?白玉观音我买不到,白毫银针行么?”
“你很了解我?”安楠出口问道,他甚至猜测着赵老板跟这人透露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情。
“世子妃你别误会。”星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因为每次去买东西的时候,货都被买走了才知道得那么清楚,白玉观音,雪魄香,还有我涂手要用的香膏,我休息时间不宽裕,等去的时候货全都送去睿王府了。”
安楠没想到是这个缘故,还有些夺人所爱的惭愧:“那……下次让管家叫人不买那么多。”
“这么好么,那我要如何报答世子妃?”
不过是留了货让这人买,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让人觉得怪怪的。
安楠看着星霜,想着这人是花魁名妓,不过脑子就问道:“你陪客很贵吧?”
说罢,星霜沏茶的手微顿,转而神态舒缓地答:“自然,为我千金一掷的人不在少数,有时候坐下来说句话喝杯酒,黄金白银都能堆满桌子。”
就好比极乐场里散落如尘土的满地金珠,要触碰到星霜这样的美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安楠正在估量这一杯茶要多少银子的时候,星霜又说:“陪客人自然要收钱的,但若是我自己想邀请萍水相逢的友人喝茶一叙,那便是分文不会收的。”
听到这话,安楠只觉得从尴尬拘谨变得有些羞愧,他为自己的肤浅道歉:“我太庸俗了。”
“无妨,我也没有那么的洒脱。”星霜倒了杯茶给安楠,“就好比方才说出这句话时我很忐忑,我希望世子妃能够不嫌弃我的身份,同时也在怕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不配。”
安楠茶杯放到了嘴边,稍顿了片刻,将茶水送进了口中咽下。
“为什么?”安楠怕星霜没听明白,斟酌着重复:“为什么想要将我以友相待?”
星霜喝了口茶,说道:“我觉得世子妃很有趣,而且你看,我们两个那么多喜好都相同,这个世界上能找到和自己有一星半点共鸣的人很不容易。”
安楠双手捧着茶,淡淡地说道:“我哪里有趣,就像个木讷死板的花瓶一样……”
换做别人还听不出这话里的问题,星霜可是观尽数人的花魁公子,他立时就明白了什么,说:“我知道了,世子妃今日心情不佳,是因为世子这样说你了,你们吵架了是么?”
虽然不完全准确,但安楠还是很惊讶于星霜的敏锐,有人明白他,心里头的委屈就会被放大,他压低声音说:“是他以前说的,其实我不应该这样计较。”
“以前说的也不行啊,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不该用这样的言语伤害你。”
安楠微微点头,声音颤抖道:“他之前应该是不怎么喜欢我的,后来说服自己了……”
看见跟前的人眼睛红了,星霜直接站起了身体坐到安楠身边。
银鹤庭的其他妓女大多是更愿意哀叹自己的身世的,若是让她们见了这样出身的小公子因为丈夫的一两句话难过,说不定会心生嫉妒和厌恶,说出些冷嘲热讽的话来。
星霜脑海里曾经闪过这样的念头,但见了安楠他就莫名地心软,想要安慰这个人。
他抽出一张丝帕帮安楠擦了眼角,对他说道:“他不是说服了自己,而是意识到他错了,明白你值得了,你不是什么花瓶,你现在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才对。”
连星霜都知道宋景昀现在对安楠视若珍宝,小世子妃更加清楚自己不该跑出家门这样闹,可内心里正是因为如此,才对那么一句话耿耿于怀。
“我、我现在还是……”
“还是难过就不理世子,待在我这是好好发泄一下,”星霜轻拍着安楠的肩膀说道:“他做错了,你自然可以有脾气,不过你这样跑出来是不是没和府里说?我等下先叫人去睿王府招呼一声,晚点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