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模作样地挥了挥手,转身便极速飞远。
“魔头休走!”
长老的脸在月光下都能看到憋得通红,他应该是人生第一次在话头上不占理,又奈何不了对方,当即便想追出去。
风晏适时拦住了他:“长老,魔尊突然出现在此,恐有蹊跷,莫要穷追。当务之急是处理霍钟出逃一事。”
面前的长老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到风晏的话,不由自主地就把气撒在这个晚辈身上:“风长老,以你的修为,从总部赶到这里似乎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我差人出阵叫你加入战局,你举剑不定,许久未动,是否有拖延时间,不愿对昔日同门出手之嫌呢?”
“还是说,你对总部的决定,有何不满?”
风晏收剑,坦然地面对长老的诘问:“长老有所不知,我初到此地便感觉周围似有强敌,为了寻找对方的位置才耽搁了片刻,未曾想那人竟是魔尊。并非我有意拖延。”
魔尊是个很好用的借口。
长老打量了他的表情片刻,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最好是。”
风晏向后去看那些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修士们,“霍钟作为春和山刑堂长老,修为不俗,况且心魔发作,已经意识不清,长老今日所带之人,想要生擒霍钟,数量上应当再多一倍。”
他直直地看着一瞬间皱起眉头的长老,冷淡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长老身经百战,不知今日是否对状况判断失误……”
风晏轻咳一声,见长老的眉眼下压得越发厉害,适当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道:“魔尊生性乖张,行事莫测,常人难以理解,他出现在此地有何目的尚未可知,霍钟出逃一事也需尽快上报,长老,风某便先行一步了。”
话罢,他没有再看长老,径直御剑飞远。
在上报完今晚发生之事后,风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夜已深了,出发前放在桌上的酒,也冷到难以下咽。
他喝了一口,感觉到冷酒在身体里凝成冰渣。
半个时辰后,一团看不清大概轮廓的黑影从半山腰飞了出去。
风晏脱掉那身繁琐的执法盟制服,取下了象征地位的华丽发冠,换上一身融于夜色的黑衣,被黑色发带束起的长发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飞扬。
他越过方才长老围攻霍钟、遇到魔尊的那个地方,继续朝着东北前行。
又向前五百里,他冥冥中感觉霍钟就在附近,御剑的速度慢了下来,低头在脚下的荒山上寻找着。
忽然一声低到能被风声盖过去的咳嗽响起。
风晏立刻下落,在荒山一处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找到了霍钟。
他浑身是血,心口和丹田处有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液不断从这两个伤口和他的嘴角喷涌而出。
风晏并不惧怕鲜血,相反,他是一个面对鲜血和死亡都很冷静的人。
但这一刻他心底猛地滋生出无限的恐惧。
他奔到霍钟面前,脚底甚至踉跄了一下,看着霍钟那以他的年龄算是非常年轻的脸,急速的衰败,血色像潮落般从他全身倏然褪去。
霍钟低垂着的头应该察觉到面前有人来,他费力地睁开眼,抬起头,眯起那双总是显得锐利逼人的眼,仔细地辨认着,少顷笑道:“小晏啊。”
他也算看着风晏长大的。
掌门师尊和很多年长的长老都这样叫风晏。
风晏喉咙哽住了,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尾调略微奇怪的:“霍长老。”
对方这一身伤不是方才执法盟修士结成的法阵造成的。
他是自废灵力后又挖心自戕了。
心魔彻底发作,还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对抗生的本能自戕。
一句痛呼都没有发出,只有鲜血上涌到喉咙后控制不住的轻咳。
霍钟是不想连累春和山,不想为祸天下。
他没有多少力气了,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成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很快连音调都模糊不清。
风晏只听到他说:“小晏,往后……保重啊。”
气息逐渐微弱下去,直到完全消失。
眼前的人蓦地不见,化作几率发着莹莹光亮的微尘,向上湮灭在漆黑的夜空之下。
风晏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一团星点,他刚张开手去看自己是否抓到了什么,一阵冷风吹来,那仅剩的一点点似尘似光的东西也从指缝里飘走了。
大树下只剩霍钟的衣冠。
风晏愣愣地看着那团沾满了鲜血的衣物,很久没有起身。
直到有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