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优先把这五六张宣纸上所画的花草牢牢记在心里,叹气道:“明明你的状况比他们更严重,怎么还放在最下面。”
他们千年前便关系匪浅,最近几个月又一直在一起,凌然怎会不知,风晏很少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更何况是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体虚弱的状况。
但刚才在飞舟上,他却对自己说了。
这说明他眼睛的情况,很可能已经不容乐观。
风晏这个人,不到很严重的程度,他肯定是不会把身体的问题说出来的。
院长只是笑笑,没太当回事的样子:“虽然答应了何穆一直派人出来寻药,但我知道,我身上的沉疴,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要彻底根除,是一件看不到头的事情。”
他声音略微低沉:“既然看不到头,不如先把康复的希望给别人。”
“我是千年前便存在的人,现在也该有一千多岁了,但他们还年轻,比我更需要好起来。”
第57章 为我
凌然听得心里冒火,他怎么就没有发现,风晏不仅很难将自己身上的疼痛宣之于口,也很难把自己放在万事的第一位?
亏他从前总觉着风晏心里装得太多,他根本排不上号,原来不仅是他排不上号,风晏自己在自己心里也排不上号!
景明院、景明院的那些客人、谈珩、天下疗养院,他什么都能放在心上,就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凌然把压在最低下的药草画像单独抽出来,放在最上面,起身来到风晏身前,在他疑惑的眼神中,认真道:
“你是一院之长,自然知晓对待所有客人都要一视同仁,又心怀天下修士,愿所有人再无心魔,为什么不能将自己放在和他们平等的位置上呢?”
风晏一如既往地垂下眼来,不和他对视,“我毕竟是……”
这个动作在凌然看来非常无辜,无辜到他不忍说很重的话。
他只能伸手捧起风晏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打断他的话道:“是,我知道你是院长,但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景明院院长,可是你从来都不先考虑自己。”
“如果你的药草和其他客人的药草注定只能取得一样,你一定会选择别人的药。”
“不,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
凌然很想叹气:“你说你已经有一千多岁,但是那昏迷的一千年又怎能算到我们真正的年岁里?留影石里我们应该都没满百岁,那么现在我们也还是未满百岁,在如今的修真界,你和你口中的他们一样年轻,你也还有很长的未来啊。”
风晏曾说,感觉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真实,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习惯性地把希望留给别人。
他能周全所有人,唯独忘记了周全自己。
凌然瞧着风晏因为眼疾不复以往明亮的双目,忍不住想亲他。
他一向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当即低头在风晏额头上落下一吻。
风晏正听着凌然说话,谁知他说着说着,忽然靠近,很快地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他顿时耳根发烫,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其他修士的踪迹,才松了一口气。
在山洞时,那是一个封闭的安全的环境,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互剖白之后,情到浓时,亲吻也算正常。
然而现在是在秘境,旷野之中,危机四伏,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或者遇到其他进入秘境的修士。
他并非不愿在天下修士面前承认自己和凌然的关系,只是觉得,如果亲吻这般亲密的模样被人看到,多少会有失礼数。
最主要的是,凌然的动作实在突然。
在风晏看来,凌然正十分认真地说着话,下一刻便亲了上来。
他不明白凌然在亲吻他的时候脑海中想的是什么。
从前他一直认为,只有情到至深时,爱侣之间才会进行这种较为亲密的接触。
所以看到话本中,魔尊强迫仙君在任何地方无所顾忌地亲吻,甚至是进行一些更深入的事情,他总是眉头皱得死紧,觉得魔尊实在过分,有伤风化。
但好像在凌然眼中,并不是这样的。
亲吻、拥抱,对他而言是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
风晏看着逐渐远离的凌然,对方的眼眸中只有自己,那一吻的柔软还停留在眉心。
他想,也许是他太古板保守了?
他应该学着坦然接受这些亲密。
“你在想什么?”
凌然的话把风晏的思绪拉回来,他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