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冷声道:“你若是那晚将我杀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闻言,陆慎又笑,却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说:“不会的,我杀不了你,因为舍不得。”
无双皱了皱眉,恶狠狠道:“你没听长渊说的话吗?我甚至根本不是你师妹,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冒牌货。”
陆慎摇了摇头,声音温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在崖底将我捡回家的是你,给我疗伤的是你,性格恶劣的是你,总对我心软的……也是你。”
或许,就是她一次次心软,就是她每次脸上嫌弃,却依然纵容,他才会最终没进这温柔乡里,再无处可逃。
“心软?什么心软,我明明打算杀了你。”
陆慎眉眼温柔,没回话,却话锋一转忽道:“我若是变成了怪物,你便去藏珏宫,向无相老祖讨一顶名叫’镇妖铃‘的法器,你身上有我的妖丹,因此只用一滴精血便可将我封印在里面……这样,我既不会死,也逃不了。”
“镇妖铃”正是原著之中,长渊和秦瑶光以命封印妖神的法器。当时,就是为了从妖神身上得到最后一滴精血,这才丧命。
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朝着无双交代自己可怕的归处,无双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却拉住了她的手,接着道:“你只答应我,将那铃铛带在身边,偶尔,只要偶尔透过铃铛同我说说话,就好。”
他见无双不说话,轻轻地扯了扯她的手腕,又道:“就这一件事,你答应我,好不好……关在铃铛里,很无聊的。”
无双眼睛已经漫上一层深红,她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镇妖铃”通过剥夺妖力镇压妖兽。被关在里面,法器会源源不断地从妖兽身上剥取灵力,过程好比钻心剜骨。
他让自己将他关进镇妖铃里,便是要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日日遭受剥皮之痛,只要无双不死,这折磨便永无终止之日。
他竟然如此轻易地为自己定下了这般可怕的结局,仅仅只是为了……救她。
她上前,攥住陆慎那张冰冷的脸,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了她,或者一起死。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比他为自己安排的,好上千百。
陆慎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笑得却更加开心。
他伸手,忽然将她带进自己怀里,说:“我活了六百岁,外人只道我是昆仑峰的大弟子,天赋奇绝,却不知我惶惶不可终日,日日惊惧被人探得身份,剥了妖丹,却又害怕没有被人发现,最后引得天下大祸,成了名副其实的……灾星。可是直到在雾霭崖底,遇见你……”
他搂着无双的头,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胸腔随着他的声音慢慢震动着。
“一开始,我仍旧害怕,害怕你抱着我,害怕与你亲近,害怕暴露……”
说到这里,他忽然直视无双,眼眶有些红,却笑得如春风拂面:“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似乎,没那么怕了,可能是无论我如何挣扎,你总要抱着我,可能是你每次都威胁要烤了我,却从来没有一次如约。我第一次知道,被人偏爱和包容是什么感觉,慢慢地,我越发舍不得……舍不得你的好,舍不得放开你。每次见到你,我这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说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纱布,里头如今是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无双闭了闭眼,脸上仍未有什么表情,再次抬头,却见他正望着自己,瞳孔中那丝绿若隐若现,里面泛着汹涌而温柔的光。
忽然,他低头吻住了她。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吻强势却温柔,疯狂又缠绵。
透过舌尖温度,他第一次,彻彻底底地展露出积攒近一百年,不敢暴露人前,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
一吻结束,陆慎转身,将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声音平静道:“这是最后一天的药,喝了它,否则前功尽弃。”
无双沉默不语,看了眼那药,默默地从他手里将碗接过,而后,一饮而尽。
陆慎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他拥着她的腰,用额头抵着她的头,温声道:“我时间不多了,最后这段日子,师妹,我们好好相处吧。”
无双低下头,没有回话。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紧紧地抱住陆慎,像是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
接下来的日子里,正如两人所预想的那样,陆慎的神志一天天地逐渐消减。
阳光罕见地从云层中漏出时,他便喜欢坐在石桌前晒晒太阳,无双站在他身后,他就会笑着朝她招招手,温柔地唤她:“师妹,陪我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