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列古树之中,狭长的台阶虽然不算陡峭, 却蜿蜒曲折, 赵珩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一步一步地往最顶端的乞巧殿里走。
乞巧殿不大, 却在风雨之中经历六朝屹立不倒, 庙宇古雅,横梁上雕刻着精细云纹,天藻上方神女飞天图赤蓝黄三色, 工笔精美绝伦。
乞巧娘娘像前, 善男信女们络绎不绝地跪在蒲团前, 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赵珩拉着无双的手走到蒲团面前, 两人并肩跪在了乞巧娘娘像前。无双素来不信所谓祈愿,便趁着赵珩闭眼的时候,偷偷睁眼望他, 却见他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什么, 虔诚极了的模样。
她觉得有趣,便一直盯着他看,直到赵珩许了愿,睁开了眼,才故作着许过愿的样子,假模假样地站起身来。
她有些好奇问:“你许了什么愿?”
赵珩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无双“唔”了一声,牵着他的手,便也不再多问。两人出了娘娘殿,殿后方的院落里,门两侧,是两棵参天的桂花树。桂香阵阵袭来,无双打眼一瞧,只见那树上飘满了约莫两指宽的红丝带。
“你等等我。”赵珩道。
说着,便松开了她的手,朝不远处庵下一坐着的小和尚处走去。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手上便也捧了一条同树上那些一模一样的丝带。
一旁桌上放着笔墨,他牵着她的手来到桌上,分外仔细地将两人的名字写在了那红绸上。
蟾光静谧,淡淡地蒙在两人身上,也映出了红绸之上微微泻开的墨迹。赵珩小心翼翼地将那红绸从桌上拎起来,仔细地将墨迹吹干,这才带着她来到那桂树之下。
他将红绸递给无双道:“把它系在树上。”
无双从他手里接过红绸,仰头去看那桂花树,只见稍低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的绑满了红绸,那桂枝沉甸甸的坠着,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丝毫的重量。
目光极上,似乎只有高出还有几支未被捆绑的桂枝。她转头看向赵珩,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道:“我怕是够不着。”
赵珩看着她,似乎沉吟了一瞬,而后轻轻搂住她的腰肢,一把举起她,将她举至那空着的桂枝旁。
双脚猛然悬地,无双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转头看向那罪魁祸首,却见他眉梢含笑,抬头看着她,道:“这下可以够着了。”
无双伸手,轻轻地将那写着两人姓名的红绸系在了桂枝之上。
月光之下,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美得像是一幅画,不远处和朋友结伴而来的少女不由投来一阵羡慕的目光,而后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你今夜带我来,便是为了这个?”无双侧头,问向身旁人。
赵珩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随着夜风微微飘动的红绸上,道:“我听他们说,乞巧节当天,来这里挂红绸许愿,十分灵验。”
无双一愣。
陆慎,秦不疑,陇雀,一个个似乎都是不信鬼神之人,她看向赵珩,却见他精致眉眼柔和而诚恳。下意识想要打趣他的话,就这么只在了嘴边。
她牵着他的手,笑眯眯道:“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很灵验。”
赵珩转头看向她,见月华之下,她眉眼之间少了平日里的戏谑凌厉,灿然柔和。
柔软是爱者的笃信。
他不由紧了紧喉咙,爱意如同一锅将开未开的水,冒着咕嘟咕嘟的气泡,像是要从胸口满溢出来。
他牵着她的手,浑身炽热而滚烫地离开了娘娘庙。庙中暮夜的钟声在身后渐渐变得遥远而朦胧,两人缓步踏上归途。
两人起初先是静默,而后,赵珩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方才在庙前说,你在这世上喜欢两个人,一个是你师尊?”
沿河的小径上,古道两旁杨柳青飘,伴着浅浅风声,像是夜语缠绵。
这样的夜晚,人心易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倾说心事。
无双点点头。
“我来自一个和叶无双的世界很像的地方。我是一个孤儿,从小被师尊捡回无忧谷,和她相依为命。”
她转过身来看向赵珩,眸光在淡淡的笑意中显得温润而迷离,像是穿越了岁月长河,触摸到了那些几近尘封的记忆。
“我师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明明很心软,却总喜欢装成一副睥睨天下的派头,外头那些傻子只知道她修为高深,喜怒无常,便称她为魔尊,视我们如豺狼虎豹,避之不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无双噗嗤一笑,道:“我师尊善幻术,精巧非凡,从未被人识破过,每每那些正道来挑衅,我师尊便会拿幻术幻化出一大批妖魔鬼怪去吓唬他们,吓唬的那些跳梁小丑将无忧谷唤作魔窟,还说谷内阴气弥散,我师尊一手枯骨扇,便能三万妖魔;殊不知谷内从始至终,都只有我同师尊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