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静静地听着,仰起头,眼眸里倒映着赵珩分明的轮廓。
赵珩的身份,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喜欢他,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在他眉宇之间,光影照出他眉间一丝未曾抚平的蹙纹。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温柔地抹去那道隐约的难过,而后,手指顺着他的眉宇,拂过他的脸颊,仰头啄了啄他的下巴。
她掰过他的脸来,让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微微烛光下,她面容沉静而温柔,笑道:“既然你的记忆是从陆慎开始的,那我叫你阿慎好不好?”
“阿慎……”赵珩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很低,似乎是将它放在唇齿之间细细研磨。
他有了一个名字,她赋予的名字。
只是这般想着,那双黑瞳便化作了一汪春水。“阿慎,我叫阿慎。”说着,他侧过身来,缠绵缱倦地吻住了她的唇。
屋外明月高挂,月光如银色流水,柔和而隐秘地泻入窗棂,朦朦胧胧的光影落在纱幔之中,映出两人交缠的身影。
芙蓉帐暖,春宵绵长。
两人闹了一宿。
快要天亮时分,倦意如波澜深处的暗流,将无双整个人都淹没。她甚至没来得及梳洗,便在赵珩的臂弯里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日上三更,赵珩下了朝回来,才悠悠醒来。
寝殿之中,一片安静,只偶尔传来轻微翻动书页的声响。细密的烟云纱如轻雾缭绕,朦胧中,无双缓缓从檀木床上坐起。她的视线透过轻微晃动的纱帐,王建赵珩正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地批阅奏章。
逆光之中,他侧脸轮廓英挺而深邃。
纱幔内的动静引起赵珩的注意。他转过头,只见女子一身丝衣松松垮垮地遮住满身春光,睡眼惺忪的模样,像是镜中之花,朦胧而妩媚。
他抿着笑,放下合上手中奏折,“睡醒了?”
无双喉咙之中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响应,还带着睡意的沙哑。“嗯……”她答应着,伸了个懒腰,赤足踩在波斯毛织地毯上,徐徐走向不远处的圆桌,拾起桌上的净色珐琅瓷杯,寻了茶水来喝。
赵珩见状,放下手中奏折,凑了过来,眼中笑意更深:“我们晚上出去玩好不好?”
一杯生茶下肚,无双抬起眼,双目已然清澈,似乎是被那茶水洗尽了睡意。她有些好奇问:“去哪里玩?”
赵珩卖了个关子,笑眯眯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夕阳如血,晚霞似锦,日落时分,翠微宫的碧瓦在天边余晖中泛起淡淡的光。赵珩与无双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衣裳,乘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往宫外而去。
随着车轮滚动,马车之中微微颠簸,无双靠在赵珩怀里,把玩着他袖口银丝细绣的狐狸图样。他今日穿了一身玄黑长衫,只是袖口领口,都用丝线捻着银线细细密密地绣着花纹,远看不太清楚,需得凑近了才能看出那九尾白狐的图样。
指尖拂过那狐狸的图样,银线微微有些膈手。
她心想着,闷骚狐狸。
二人一路朝着城中心而去,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外,明月升空。风清气朗的夜晚,清亮的月光落在河畔随着夜风微微摆动的杨柳上,便给那摇曳的柳枝也披上了一层银纱。
皇城之中人潮如织,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人声鼎沸,吆喝声,欢笑声交织成一首热闹的曲子在车外响个不停。
无双伸手,指尖轻挑,撩起如水般的薄丝帷幕,便瞧见沿街满挂的彩灯。拥挤的石板路上,三三两两的少男少女们走在一起,手提花灯,或闹或笑,开心极了。
她方才恍然大悟——今日是乞巧节。
转头见赵珩笑的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她也笑了,道:“你说的就是这个?”
“嗯。”赵珩的声音里藏着几分得意,“我们下车吧。”
说着,他微微敲了敲车门,车夫便将马车停下。他牵着无双下了车,朝着人潮熙攘处走去。
街上人潮拥挤,无双握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
“牵紧我,”他回头道,表情很是认真的模样,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牵着自己的心上人,护若珍宝,生怕丢了。
无双一笑,更用力的攥住了他温热的手掌。赵国的风土人情与大昭相似,却又不完全相似。大昭的乞巧节,是女郎们祈求心灵手巧,姻缘美满的日子,而赵国的乞巧节,更类似于上元节,是和心仪之人出门逛庙会,游玩约会的日子。
赵国对于女子的管束远比大昭严厉。平日之间对男女大防之事看得极重,然而乞巧之夜,对于男女之际的桎梏似乎纵容许多,不似平时那般拘泥,让心有所属的男女得以肆意行走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