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记恨自己丢下了他,想要换个身份报复她,将她关在身边;
一方面,却又期望着她能认出,这赵珩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他。
真是委屈又别扭。
想到这里,她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两分,凑在他面前,吐气如兰:“嗯?乖,告诉我,为什么?”
赵珩被她逼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想将自己那些卑微的心思摆在她面前,他已经够可怜了不是吗?为何还要亲口承认他的这低劣又可悲的心机肚肠?
可是无双却不依不饶。
她自认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回回都一定要将人逼得引火烧身了,才自觉过分,方才罢手。
于是她伸手,攥住了他的下巴,如悬珠般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引诱似的问:“你是不是恨我?恨我丢下了你?”
话方一落,赵珩方才稍稍褪去红色的眼复又红了起来,眼珠子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叫人看得好不心生怜爱。
赵珩还是不说话,只是那脸上的委屈却是分明。
陆慎,秦不疑,陇雀,那万万夜的孤寂,日月蹉跎;他等啊,等啊,等啊……等到沧海桑田,青丝白发,也再没能等回她。
三生三世,世世如此。
恨吗?怎能不恨?
可这恨,源自贪,源自痴,源自……爱。
如今,这予他贪恨嗔痴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又怎能只说得出恨呢?
所以,半响,他也只是用那双像是要心碎了的眼凝着她,任凭无双怎样挑拨逗弄,也不肯说出一个字来。
他倒是第一次如此油盐不进,无双眼中划过一丝恼意,心思一转,便轻轻将他推开,双手抱臂,侧过脸去不看她道:“你不说话,我便只当是你恨恼了我。若是如此,倒也不必费唇舌,左右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要如何报复,便都随了你的意。”
说着,她便像是真恼了似的,再不搭理他。
赵珩被她逼得没法,伸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推开。
这下子,倒是刺|激了他,较真似的又来抓她,无双挥开一次,他便去抓一次,苍白着唇,抖着身子,可就是倔强得不肯说一句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无双知道是将人逼得狠了,倒是也不慌张,微微软了态度,让他捉住了自己的手。他手心滚烫,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像是攥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无双叹了口气,道:“你既恨我,如何又一副舍不得我的模样?既想要我,如何又用这陌生人的皮囊试探我?言行相顾,倒叫我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
“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他抬头看她,神色里带着一丝哀求。
无双轻轻抚着他的脸,道:“你记不记得上一世我同你说过,我最恼人骗我……我只道你最乖,从不肯骗我,所以告诉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每一世,每一世她都问他同样的问题。
赵珩不知,就是在这一次次的问答中,她编了一张弥天大网,温柔地引诱着他成了自己网里挣脱不出的自己的猎物。
说着,她另一只手又反握住赵珩的手,将他带到自己面前来,唇角笑意温柔,似乎是能够包容他那些扭曲而阴暗的心思。
“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做?”她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缓慢温和,一步步地诱着他将心里那些话都说出来。
“我……”他紧了紧喉咙,喑哑道,“你知道的,不是吗?我从始至终,不过只是想要一个你罢了,你答应会陪着我的,每一世你都答应过的,每一世你都食言。我该恨你的,我该恨你抛下我,我一开始,是想将你一直锁在那里的……”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那张床。无双想起,她来的第一天晚上,的确被他锁了四肢,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可是不过一夜,不过一夜他便松开了她。
眼前人心软得让无双觉得好笑又心疼。她拥住他,温声问:“后来呢?”
“我舍不得……”他直白道。
见她四肢血痕,他便舍不得了。
那是他的金乌明月,他见不得她被人欺负的模样,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眉间起了两道浅浅的褶皱,男人低沉的声线含着浅浅的哭腔,“我为何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坏东西?叫我平白生出些可怕的念头,又叫我被你拿捏,心满愿足的做你手中玩物。原本,我盼着你认不出我,我便可以借着这身份向你讨些债;可见了你,却又更盼着你认出我,让我知道,我终究在你心里还有些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