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阳关透过那扇狭小的气窗,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无双脸上。陇雀只见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红唇张合,女子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孤救了你,你的命就是孤的,贵贱自然也由孤说了算,谁准你这样自轻自贱?”
陇雀心有戚戚,望着无双,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无双的怒火所震慑,噤了声。
无双见他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眼中怒火更盛。余光瞟见桌子上托盘里剩下的白绫和匕首,她三两步走上前——
只听“哗啦”一声,白绫被她撕了个粉碎,断絮像是鹅毛一样在牢房里散开,而后她又抓起那把匕首,匕首出鞘,刀刃薄如蝉翼。无双这一手握着刀柄,一手却握住刀尖,刀尖划破手掌,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淌了下来。
陇雀连忙上前想从她手里夺过匕首,却见无双冷笑一声,两手微微用力,那匕首便在她手里断成了两截。鲜血染红了素色的刀柄,断刃带血,看着有些渗人。
“殿,殿下……”陇雀从未见过她这般震怒模样,瞪大了眼。似乎是被她这模样震住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太规律。
手心被利刃划破,传来一阵刺痛,无双却并不在意,她随意的将那匕首扔回了托盘之上,伸出带血的手,指着陇雀道:“未经孤的同意,你若是再敢寻死,孤就把你绑回青宫,缚了手脚,关在密室里!”
孙公公在天牢外等了不久,便见皇太女带着身旁的侍女走了出来,脸色不比来时好上几分。
“奴见过殿下。”
“起来吧。”无双声音淡淡。
话落,身后的阿然手捧托盘走了上来。
无双这才又道:“天色已晚,公公拿着这些东西,去向阿爷复命吧。”
孙公公的目光落在阿然手中的托盘上,只见里头盛放着白绫碎片,四分五裂的酒盏,还有断成了几节的匕首。
霎时间,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无双却像是没看见似的,转身就走。
天边残阳如血,天牢外的青石路上女子离开的背影潇洒而坚决。
“孙公公,这东西……”阿然小声道。
孙公公赶紧从阿然手里接过托盘,阿然这才转身,小跑着跟上了无双。
离开天牢的时候,初春的风吹拂而过,带起无双裙摆飘摇,脑海里,009的声音响起:“宿主对陇雀倒是非常心软。”
无双冷笑一声:“要是图方便,我来的第一天杀了他一了百了,既然要留他性命,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
“哦——”009的机械音缓缓拉长,不知为何,无双却莫名觉得那声音有些揶揄。
*
半个月后,春日骄阳灿烂,照得大理寺中的绿柳新芽微绿。
大理寺门口,人声鼎沸,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外面,脸上满是好奇。陇雀杀了国公府赵二爷的事情在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家都有不同的版本,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升堂之后,陇雀双手带着镣铐,被侍卫押了上来。阳光落在他那双碧绿的眼里,却没人看得清楚他在想什么。
经过长时间的询堂和辩堂,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众多证据都已经摆在了台面上。陇雀身穿素色囚服,跪在堂的正中,发丝因为长时间未整理而显得有些散乱,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趁着众人议论的空档,他偷偷地抬眼,看向了高台上首,那坐在最左侧的无双,今日她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眉看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片刻之后就扭转了视线,似乎是还未消气。
陇雀抿了抿唇,手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缓缓的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被她看了一眼之后,那个地方很是奇怪,酸酸麻麻,有些害怕,惶恐,却又有些雀跃。
他不太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情绪,皱了皱眉,垂下了头。
高台之上,暗红色的纱幔缓缓垂下,遮住了其后的庭院。众人只见一道虚虚的影子,又听宣武帝的声音从纱幔之后传来,询问众人的意见。
御史大夫李洛川第一个站起身来,高声道:“禀陛下,臣以为此案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人陇雀杀了赵家二爷,按照大昭律,他自该偿命。”
李洛川话落,刑部尚书赵汝愚也站起身来,正色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国法不容破坏,犯人既然杀人,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此为我大昭的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