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雀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阿然又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自殿下掌管前朝事务,便日夜疲于奔命,每晚灯火通明。不是在看账本,就是在看书,夜里睡得还浅,眼瞅着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陇雀默然,刚想开口,寝殿的门却悄然打开,无双穿着玄色的朝服,在有些暗淡的阳光下,身影欣长而清冷。
阿然没有说错,她的确是瘦了许多,原本宽松的朝服如今更显宽大,她人在里头,倒是平添了几分娇弱之感。
阿然忙迎上前,面带担忧:“我的好殿下,您才睡下没多久,怎么又醒了,可是奴婢吵着您了。”
无双挥了挥手,道:“无妨,早朝之后,户部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孤先走了。”
说完,她朝着外院走去,宽大的公服在寒风中飘动。
陇雀快速跟随,两人来到马车旁。车窗微微启着,一股暖流从里面飘出。
无双上了马车,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疲倦的青涩,紧闭双眼,试图抓紧每一分秒的时间休息片刻。
皇太女这种东西,还真不是人做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真能将人活活累死。
想起这两个月的日子,无双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车厢外,陇雀听见了那叹气声,眉头也微微皱起。
片刻后,无双只觉有人在车厢壁上轻敲了两下,随即是陇雀温和的嗓音:“天气寒冷,殿下可否允臣同乘?”
无双一愣,看了看外面纷飞的雪,微微点头:“上来吧。”
车轮碾过石砖发出沉闷的滚动声,隆冬的寒风吹起车帘的边角。马车内却很是暖和,微弱烛光摇曳在车厢内,打在琉璃窗上,闪烁出微微光影。
陇雀轻步走进车厢,坐在了无双的身旁。那张素来冷沉的脸在蜡烛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无双此刻有些疲惫,双手撑着脑袋,直觉前额青筋跳动,连带着头也在沉沉作痛。她闭眼假寐,却忽然感觉到微微发凉的指尖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旋即,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清凉油的香气。
陇雀手法娴熟,不轻不重地按摩着,随着他指尖不停,无双觉得自己的头疼似乎也缓解了些。身子一松,她不再努力地撑着,顺势轻轻地依偎在陇雀的膝盖上。
感到她的重量时,陇雀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送了身子,继续为她按摩。他的手下更加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扰了她。
不多时,马车达到了大明宫。
大明宫内,随着金锣声响起,朝臣们鱼贯而入,朝阳落在雪地之上,映出了朝臣们脚步匆忙。
早朝上,无双踏步上前,上奏道:“陛下,儿臣请求在河西走廊增设驿站,同时减免丝绸、茶叶和瓷器等物品的税收,以鼓励与西域各国通商互惠,进一步繁荣我大昭经济。”
尚书左丞蔡南身材修长,眼里带着警惕之色,第一个站出来反驳:“皇太女且慢,河西走廊夷狄粗鄙,如果贸然开放河西,我大昭的风气势必受其影响。”
蔡南话落,齐王世子也站了出来,声音淡淡道:“河西走廊一带争斗不断,突厥骑兵活动频繁。贸然开放,非但不能带来利益,反而可能导致不必要的冲突,损害我大昭的财民安危。”
两人话落,看向无双,无双没有说话,右武卫大将军李德政却上前道:“陛下圣明,我大昭国民风正直,夷狄之祸不过是些杞人忧天的虚妄之说。”
紧接着,中书侍郎孙昌明轻轻咳嗽一声,也道:“国库亏空,如果我们能开放河西走廊,必定会带来丰厚的税收,对我大昭无疑是雪中送炭。”
议论声越来越大,皇帝蹙起眉头,此时,坐在一侧的礼部尚书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玉简,安抚众人,提议:“安西都护薛绍即将进京,他对河西走廊最为熟悉。何不届时听一听他的意见,再作定夺?”
薛绍这个名字,无双并不陌生。
薛家乃是陇右一带的强豪世家,自摄天女帝开始,便有意削弱世家,然而陇右天高皇帝远,薛家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在女帝设立安西都护府后,背靠着自己在陇右的兵力财力拢下了安西都护一职。
因为比邻西域,薛家素来是宣武帝拉拢的对象。而薛绍这次进京,只有一个要求,要为自己的儿子,薛家二郎求娶皇太女姬虞为妻。
薛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陇右天高皇帝远,宣武帝奈何不了薛家,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若是将姬虞给了薛绍,那便是助长了薛家的猖狂,若是不赐婚,陇右必定成为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