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桦这才送入嘴里,香甜软糯,还带着热气,在这样一场大战之后,吃下这样的食物,她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她好像有点明白挽月对食物的追求了,味蕾带来的快乐相较于其他,已经是很简单,又很容易的了。
入目是遍地横尸,黎清桦吃蒿子粑粑的动作顿了顿:“那些人到底存在了多久,又做这样的事情多久。”
云挽月将最后一口送入口中:“我不像你,也不像你师兄,我心中没有大爱,只有小我,如今云家隐退,我没有后顾之忧,只希望我自己能平安,能活得更长久些。所以那些人是谁,做了什么,我其实都不在乎,可他们觊觎的对象是我,我也只能被卷进来。”
这对摆烂人来说,简直是酷刑,天大的酷刑。
黎清桦愣了愣,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想不到挽月这样通透,世人少有这样坦诚的时候。”
“有时候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明白,也很难去想别人的,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多厉害的人,看起来差不多,实际上也确实差不多,就可以了。”
“那挽月,你除了吃,就没有别的想要了吗?”
云挽月愣了愣,她莫名想到了裴长渊,随后又赶紧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念头摇走:“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吗?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我能拥有什么。”
拥有的不多,便不想要了。摆烂也变得合情合理。
“那你家夫君呢?挽月,不是你想要的吗?”
云挽月面色一红,她视线流转着,正看见白炽那耀眼的红光收了回去,她生硬转过话题:“清桦你快看,白炽应该快好了。”
黎清桦看过去,随后起身,云挽月看着人没有再纠结方才的问题,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她不敢喜欢,总觉得裴长渊喜欢的,是一个未知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白炽站起身,身后坠了四条狐尾,很大很蓬松,云挽月收了情绪,跟了上去。
“感觉怎么样?”
黎清桦也很是关切:“有没有记起什么?”
白炽无知无觉,目光看向两人身后,投了很远很远。
“好像,记起了一些。”
云挽月二人觉得奇怪,回过头去,入目是一个很是潦草的女子,皮肤是常年未曾见光的那种苍白,枯草一样的头发藏着一张约莫三十岁的面容,脏污染了满身。
她出来的地方,正是地窖。
白炽缓缓走过去,狐尾坠在身后,将她原本带着稚气的面容沾染几分属于妖的神秘与危险,云挽月想要去拦,黎清桦挽住了她的手:“是小葵。”
云挽月恍然明白,她点点头,跟着黎清桦站到了一旁。
没有后来的往事,总在等一个结局,有的人宛若蔽履一般苟活多年,有的人即便忘却了所有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仍是往事所在,小葵在等,白炽,也在等。
坠着四条狐尾的少女来到了褴褛身躯跟前,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仍是好看的,年轻的,干净的。
“小葵,你怎么变了样?”
没有一点怪罪。
小葵愣在原地,下一秒泣不成声,她喑哑的声音与清亮的少女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多年过去了,我,我已经老了。”
白炽不解,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小葵下意识躲开,白炽更不解,她歪了歪头。
“小葵,为什么要躲着我?”
小葵退后半步,垂下头:“我很脏。”
小葵笑开,上前一步将潦草的人抱进怀里:“白炽怎么会嫌弃小葵呢!小葵这么可爱,还对我这样好,当然不会嫌弃你!”
小葵浑身僵住,这是从前白炽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她迷失在山林里,遇见了一位光着脚的姑娘,而她将自己本也破旧的鞋袜分了一只过去。
从此便成为了朋友。
朋友?她这样的人,哪里还配称为朋友?
泪水将她的脸糊成了一片,她完全更哽咽,声音也支离破碎。
“白炽,对不起……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央求你……你怎么会,怎么会用掉自己的尾巴……又怎么会虚弱,又怎么会被村民发现……又怎么会,被那些人,带走……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声愧疚与抱歉,她压抑了许多年,也只有这样,才能困住她岌岌可危的生念。
如今说出,便可以从容赴死了吧?
小葵推开白炽,捡过散落在地上的刀,就要插入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