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佳和苑了吗？”
“赵霜予”收回前倾的身体，突兀的问题在空旷的楼顶掷地有声，他立时恢复到僵硬的状态，在不属于自己的皮囊里住得太久，“赵霜予”几息之间找回了他的角色，不可捉摸地惊诧，眸光一闪没有让对方捕捉的时机，错愕，疑惑，愉悦？说不清他刹那表露的情绪。
显然，他知道自己被屏蔽在酒店楼顶任他发泄，哪怕他真下定了决心，感知再真实，睁开眼发现他仍站在楼顶悬崖，维持着危险的动作，他在一个生死循环的程序里不能死不能休。
打破屏蔽的声音令他颤栗，“赵霜予”垂下捂在胸口上方的手，夜色衬得他苍白如鬼魅。
夜色里出现的那人，也不遑多让，靠着出入口的门，晃动酒杯的动作娴熟懒散，无不挑衅，“佳和苑”在他口中，就像猛兽的獠牙直逼临着三面悬崖的男人，庄不识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这感觉并不令人愉快，“赵霜予”想到了什么无法忍受的场景，心脏骤然收缩，令他毫无生气的脸愈发多变，诡异地生出片刻的人气。“赵霜予”犹疑不定，屏蔽被破除了，还是对方没有设置屏蔽，“赵霜予”感受到压抑很久的快感，又不乏遗憾，他快要被清除了，该回来的人还是没有来。
庄不识：“程置，你追忆的应该是你的青春。你不该朝那看，应该对着财神庙忏悔。”
赵霜予之前和程置住在佳和苑这件事，有心人一查就能知道，之前也有人借由靠近他，后来“赵霜予”让人将佳和苑屏蔽了，副本空间里的人无法再从“赵霜予”身上探寻到佳和苑的痕迹，对佳和苑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也会被屏蔽这个地点，佳和苑在几年时间变成只有程置小心翼翼地记着。这些不包括佳和苑的居民，“赵霜予”看到那些老邻居打招呼，尽管对方看他的眼神不□□露同情和揶揄，“赵霜予”反倒安心，仿佛走完那条街道，回到他们租住的房子，有人还等着他。
程置，你应该对着财神庙忏悔！
“赵霜予”瞬间阴郁地看清走近的人，他胸口一片灼烫，抿紧了唇。这人的照片前不久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里，对方提醒他，面前的男人将阻挠他们的计划。
“他是什么人？”
“离经叛道，早就应该消失在副本空间的人。”对方冷淡的系统音突然笑了一声，尖锐刺耳。
“赵霜予”问：“早就应该消失，为什么还在？你也是被他清除的副本空间？”
“赵霜予”一针见血地戳痛了对方，房间里冰冻三尺。
系统音默了几瞬，压下被挑起的怒和恨，冷漠地讥讽：“你不想让他回来吗？他的功德快圆满了，只要这个人离不开副本空间，本该消失一直没有消失，不正合你的意吗？”
“让他借命，这就是你的办法？”“赵霜予”质问。
系统音阴阳怪气：“不然呢？改命总要付出代价。找你的人还是要他的命？你自己选。”
“赵霜予”手握成拳，攥紧了手中的祈福牌，抵着桌面，泪流满面，他愿意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吗？
*
“我是赵总找来讨债的。”庄不识抚掌道：“程置，你好手段啊。”
程置的手压住胸口的位置，适时夜风作起，燃香的气息在楼顶游荡，恍若人在财神山的林间。
庄不识眸底浸着一抹魇足的星辰。
“他恨我吗？”程置问。
庄不识嗤笑，眉眼在笑，漫不经心，完全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平铺直叙，讽刺至极：“恨啊，从他死的那一刻恨到我见到他。”
他语气轻佻，程置被庄不识的后半句震的一片混沌，半晌闭上眼，接受迟来的审判道：“你见到他了。他怎么说？”
“你故意制造事故害死了他，整了他的脸，接管他的公司，编造了一个完美受害人，在他死后仍然被人诟病。”
庄不识语速快到惊人，不容置疑：“程置，你用着他的脸为你自己赎罪，杀人诛心。你绸缪多久了？”
“不是我！”程置两眼通红，怒道。
系统EMNO看着庄不识面不改色，咽了口流量：【狡黠如狐】，不可信。
“不是什么？”庄不识紧紧逼问，“不是你杀的人，不是你盗取了赵霜予的公司，还是说，在赵霜予这张脸后面的人根本不是程置。”
程置抽动着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摸“赵霜予”的脸，他强迫自己看着这张脸，生怕有一点遗忘。面对庄不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他竟然无从辩解。
赵霜予出事后，程置疯了，他偏执地想着赵霜予这个人，最可怕的是遗忘，朝夕相伴的人突然从两人共同的空间消失，即使程置对着照片，他也会在转瞬记不起赵霜予的眉眼，惶恐无时无刻不在将程置拽入深渊，程置心甘情愿地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