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 温北把百分百的精力都投在打工和各种兼职中。
他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八份使,连午休时间都没放过,每天都忙成陀螺。
他知道大学的课业不可松懈,也知道大城市的花销可能更费一些, 他不能全靠助学贷款, 要提前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言何看出他的困难, 不想让言何帮他可怜他。
抽空回复了言何的消息,婉拒了他要接他下班的想法,温北收起手机,端起一摞咖啡杯走到后面的工作台, 认真给杯子消毒。
下午四点, 他准时下班。
迈出门时,温北正低头查看备忘录, 没记错的话, 他今天晚上还有一个补课要去。
“小北。”
熟悉的女声在右侧响起。
温北倏地抬头, 人还没看清,他眼底的烦闷便已经聚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温北眉头紧锁。
午后阳光正好, 洒到身上暖洋洋的, 温北却只觉得寒意逼人。
人有时候是会有神奇的预感的。
比如现在, 温北清晰的感受到,他要被困在这个怪圈里了, 他逃不出去。
或许走出大山并不难,学习也不难, 拼命努力也不难。
但有些大山是无形的, 它压在肩背上、肺管间, 不断的下沉,能把人一点一点磋磨进土里。
温母当然不会承认她蹲了温北好几天了。
见温北朝自己走过来, 她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压低声音:“小北啊,你知道妈妈最近一直住在城郊那边的老小区,为了省钱吃了不少苦头……”
“讲重点。”温北打断她。
“……”温母很讨厌他这幅不听话的样子。
好歹是有求于人,她忍了又忍,咬着牙道:“妈妈听说你考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那里的学费一定很高吧?你也知道当初你姐的事赔偿金就那么点儿,这几年用的差不多了,我就想着赚点钱供你上大学。”
“妈妈没上过学念过书,找不到好工作,就听别人说,城东那边有一个麻将馆……”
“你去赌了?”温北猛的抬眼,眼眶隐隐约约有些发红,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女人,问道。
“哎呀,哪有那么严重,什么赌不赌的。”女人抹抹嘴,弄花了口红印子,她有些心虚的低下眼,小声嘀咕:“就是打打麻将,打打牌什么的,大家都认识,钱不是很多的……妈妈这不也是为了赚钱供你读书吗?”
说到这里她好像重新拾起了底气,语气也理直气壮了几分:“要不是你,我会输那么多钱吗?我要是在老家待着,吃穿不愁的,有什么不好,还不是为了过来陪你读书?”
温北抿着唇,呼吸急促了片刻,又缓了下来。
他望着她,嗓音无悲无喜:“欠了多少钱?”
“不多,哈哈,不多。”女人吞吞吐吐半天也不说,眼见温北要走了才急了,嚷嚷道:“就八万!就八万!”
温北脚步顿下来。
女人觉得有戏,喜上眉梢:“八万多一点点,不到十万的,那些零头妈妈自己想办法,小北,你从小就出息,参加一个竞赛都能拿到一万的奖金,几万块钱而已,对你来说也不多对不对?”
“……”
空气静默下来。
温北看着这位自己名义上的“妈妈”,没想明白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又或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只是人的贪念需要环境的激发。
很不幸,有些人贪图享乐的同时,没有一点能力。
“我没钱。”良久,温北终于开口,他冷冷的吐出这三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比小时候锅炉里摩擦的炭火声还要难听几分。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你如果需要赡养,我每个月可以给你打生活费,但是你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帮你还。”
他语气又快又急,像是憋着什么,说完了转身就要走。
“温北!”
女人喊住他,超大嗓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你是白眼狼吗??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温北没回头,越走越快,完全忽视身后的指指点点,和毫无顾忌的议论声。
这种场面,他都要习惯了。
眼见这招不好使,温母急了,小跑着跟上他,重新软化了态度。
她拉着温北衣角,挤出几滴眼泪来:“小北,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长大也不容易,你姐姐已经不在了,妈妈只能指望你了……你拿不出钱我可以理解,但你不是有一个朋友吗?”
“就那个比你高一点的男生,帅帅的,小北你知道吗,他一身牌子货!一件衬衫都要好几千,你俩关系不是很好吗?你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