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无解的问题抛回给阿诺德,将三年千回百转都想不出的答案寄希望于她的老朋友, 希望他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
阿诺德:“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选择。”
露丝失笑道:“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我效忠半生的帝国草菅人命,看着我的家乡成为荒唐的地狱,看着我想要保护的人民自相残杀后, 还能什么都不做?阿诺德, 你把我想得太残忍了。”
斯卡洛:“你制造爆炸案杀死了许多无辜的人,这就不残忍了吗?”
露丝将视线移向站在阿诺德身旁的新人, 笔挺的身姿像是伫立的标杆,眼神清澈凌冽,带着绝对的忠诚,坚定地执行着皇帝陛下的每一个命令。
他才十八岁,不到自己半大的孩子,在贵族军校学着非黑即白的知识,没有经历过辜负与背叛,认为死亡就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
露丝低低地笑着摇了摇头:“孩子,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出身贵族,只是乌昂星上一个普通的平民,我没有上贵族军校、毕业就可以做少校的资格,我能在特战队站上和你平起平坐的位置是靠这二十几年的军功换来的。”
露丝弯着眼角,眸光却没有一丝温度:“我为帝国效力了二十一年,保护了人民二十一年,在前线战场上和战友们一起挥洒热血,就因为当年的一腔热血,想要结束战争,保护家乡,拯救贫苦的人民。”
乌昂星是一个工业星球,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产生的效益却都掌握在贵族手中,繁重的做工和高昂的税收压垮了人民的脊梁,贫困疾苦是人们生活的主调。露丝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看着父母佝偻的脊背长大,在逐年加重的税收中体会着战争的残酷。
她想结束战争,她想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忽然之间,我发现,”
露丝的视线转向阿诺德,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帝国疯狂、腐败、没人性,人民也不配被拯救。”
数十年的军旅生涯起始于一颗饱受疾苦却赤诚滚烫的心脏。
露丝在18岁那年加入军队,上了战场,想要尽快结束这场蹉跎了数代人的战争,想要和平的光辉撒进灰暗一片的家乡。
她从士兵做起,在最危险的前线作战,从英勇无畏的少女变成了浑浑噩噩的青年。永无止尽的战斗动摇了她的信念,当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战争机器,手起刀落间了结了无数条不知姓名的鲜活生命。
陛下的命令永远是进攻,今天他们占领的是联邦的哪颗星球,烧毁的是哪个人的家园,杀死的联邦士兵是谁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儿子、女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联邦的星域还未被纳入陛下的版图,他们就要继续前进,永不停息。
战争真的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数千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露丝都在心中问自己,这样能让她的家乡变好吗?她毁掉了无数联邦人民的人生,她做的是对的吗?
她是帝国的军人,遵循皇帝陛下的命令是她的天职,她不需要思考前进的方向,只需要迈动步伐扣下扳机,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和平”,得到富饶的家乡……但如果陛下是错的呢?
质疑陛下是大不敬之罪,露丝只是想想便惊出一身冷汗,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根茎蔓延盘踞在整个心脏内,而后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被它勒得生疼。
同期入队的战友们一个个倒在了战场上,只剩少时玩伴的阿诺德和她还麻木地活着,当年约定好一起参军结束战争的挚友已经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两人之间除了任务交流外,再无话可说。
露丝无人诉说心中的苦闷,只能任由它沉淀发酵直至自己在某场战役中长眠不醒为止。
阿诺德轻轻扣动了衣领间的电子件,斯卡洛觉得手腕的终端震动了一下,但严峻的局势不容许他查看终端,他端着枪的手没有一丝移动。
阿诺德:“就算你对帝国失望,但人民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加害人民,还以‘厄尔庇斯’的名义……”
阿诺德的声音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那可是兰岚亲手创立的组织啊。”
斯卡洛眉峰微动,兰岚就是三年前带领“厄尔庇斯”夺权的领导人,是在帝国直播中发表演讲的女性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