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触及纯白的绷带, 斯卡洛的神色暗了下来。五日前惊心动魄的那一夜再度浮现脑海:
五天前,他与方悦当面对质了, 他想方悦可能会解释、可能会暴起、甚至可能会假意屈膝以换取他的信任, 方悦确实这样做了,却超乎了他的预料。她解释了自己没有想要离开, 如同他识破她身份前那样对他倾吐“心意”, 而后……她抽出了他腰间的配枪, 抵上了自己的下颚。
枪响声伴随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响耳畔, 方悦的动作很快,似是去意已决,即便身手如斯卡洛,也没能在她扣下扳机前夺下她手上的枪, 只是堪堪打偏她的枪口。
斯卡洛看到枪口抵上方悦下颚时浑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立刻抢身上前,打开她的枪, 但出膛的子弹还是划破了她的颈侧,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颈侧喷涌而出,刺痛了斯卡洛的眼睛。
斯卡洛立刻抱住脱力倒下的方悦, 按住她颈侧的伤口,夺门而出寻找医疗仓,而怀中人却一刻也不安静,沾着粘稠血液的手掌攥着他的衣领,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大量血液流失,让方悦的体温迅速下降,抓着他衣领的手渐渐失力垂落,方悦却依旧在断断续续地和他说,对不起。
想到这里,斯卡洛缓缓抬手,轻抚上方悦脖子上的纱布,心中仍旧是无法平息的后怕。在他将方悦放进医疗仓叫来医生时,方悦已经失血休克了。子弹划破了她的颈动脉,饶是斯卡洛有丰富的战地伤口处理经验,也无法完成精度要求如此之高的颈动脉缝合手术,只能按住她的伤口,不停地喊着方悦的名字,被无尽的恐惧吞噬殆尽,束手无策。
好在医护人员及时赶到,为方悦进行了紧急治疗,用上了最高效稀缺的药剂,总算把方悦从永恒的长眠中唤醒。
但在方悦再睁开眼时,斯卡洛却在荒芜的紫眸中看到了苍凉的失望。
她是真的想死,甚至因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失望。
从那天起,明亮的紫水晶失去了光芒,方悦配合治疗,听从安排,没再寻死,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医疗团队为方悦做了全面的检查,子弹并没有伤到气管和声带,伤口缝合也很成功,方悦可以正常发声,但她没有,斯卡洛想她可能是不想跟他说话才沉默的吧。
是啊,她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的身份、“阴谋”都被他戳穿,不留一丝情面,她大概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才主动出手了结生命,免去经受被刑讯拷问的痛苦。
但他从没想过要刑讯她,也没想过要把她交给军部,送进地牢。他只是因为方悦的“离去”而应激,他只是想留下方悦而已……
他从没想过要杀她,他怎么舍得……
斯卡洛也从那天起向军部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方悦,连睡觉时也不例外。
宅邸里有帝国高精尖的医疗团队,但他不放心方悦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一秒。只有方悦在身边时,他才能放心地合眼,他总会在方悦睡着时轻握方悦的手腕,感受到掌心下脉搏的跳动后,松下一口气,浅眠几分钟。
斯卡洛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失控,他现在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不论是厄尔庇斯还是联盟议员的身份都无所谓了,只要方悦还活着就好,他已经失去过方悦一次了,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他不要方悦的坦诚也不要方悦的爱了,她骗他、设计他、利用他又怎么样,他为什么要去逼方悦,他明知道方悦本就没多少选择,为什么还要把她逼上绝路……
斯卡洛听着方悦轻浅的呼吸声,看着方悦安静的睡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动作轻缓地起身。
军部可以请假,但国庆日庆典不行。皇帝陛下亲口嘱咐要在国庆典礼上为他授勋,他不得不去。
方悦最近睡得很不好,多梦易醒,每每合眼,那双深暗的蓝眸便在她的梦中注视着她,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手举利刃,一下又一下地没入他的身体。她很快惊醒,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斯卡洛憔悴的面容,令她的内心更加惶恐:
她是不是又伤害到斯卡洛了,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窗外传来激昂的乐曲声,将方悦从不安的梦境中唤醒,方悦在昏暗的房间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斯卡洛的背影,身着军礼服的身型笔直挺拔,黑色的礼服包裹着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方悦茫然地看着斯卡洛的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