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杨启问,款冬便抢着道:“是呀,每个人都要换牙的,换完牙,就是大人啦。”
杨启被张三娘安抚好情绪,才觉得方才自己哭的模样有些丢人,将整张脸埋在了张三娘怀里抽噎。
杨睿从杨启哭开始,便一直乐呵呵地笑,他最喜欢看杨启哭了。
杨启哭,杨睿笑,场面倒有几分滑稽,惹得张三娘笑叹:“哭也哭过了,笑也笑过了,等到了外公家里,可不许这么来,大过年的,要是你们惹了外公不高兴,等你们爹爹回来,可是要揍你们的!”
张三娘一提到杨谦,杨启杨睿便都连忙闭上嘴,唯恐下一秒杨谦就来揍他们,更是惹得众人都笑出了声。
一路好不热热闹闹,到了张府,每个人脸上都还洋着笑意。
张府要比杨府小得多,从外头看上去,与平常民居无甚差别,只是门上悬了块匾额。
往里走,布局也十分简单,只是一个普通的三进宅子,一点多余的布置都无,甚至也看不到什么下人。
张三娘向步故知与款冬解释道:“我父亲素来喜静,性子又严谨,自从我母亲走后,他便搬到了国子监附近的这间宅子,只留了几个奴仆照顾他。”
等到了主院正堂,才看见了几个奴仆正在忙碌地上菜,可并不见张司业。
张三娘招呼着步故知与款冬坐下,自己问了问张府里的管家:“刘叔,我父亲呢?”
那位被张三娘称作刘叔的管家,面上皱纹横生,又满鬓白发,看上去要比张司业大得多,显然是做不了什么事的。
刘叔原先是坐在正堂一侧的,听了张三娘的问,弯着身子便想起来,张三娘连忙叫跟来的小厮搀扶住刘叔。
刘叔承了张三娘的意,又坐了回去:“主君只叫我们好好招待大小姐,他自己现在还在书房里呢。”
张三娘蹙紧了眉:“都是祭灶的大日子了,怎么还在忙公务。”又想到了什么:“我父亲今日可用过膳了?”
刘叔摇了摇头:“早上只喝了一碗白粥,便再没从书房里出来过,大小姐赶紧去劝劝吧。”
张三娘是知道自己父亲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忙于公务,也不至于在今日里还放不下,定是突然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连忙站了起来,语含担忧:“可是昨晚或是早上有什么人送了信来?”
刘叔垂下头想了想:“昨夜确实有人送了信,但当时主君已经睡下了,我们这些奴才就没敢扰主君好眠,今早主君见了信,便只喝了粥就去书房里了。”
张三娘有些慌张:“信是从哪儿来的?”
刘叔眯着眼:“好似是从南方来的。”
这下步故知也察觉到了什么,南方与张司业扯得上关系的,便只有杨大学士与杨谦,至多再算上一个祝教谕。
难道说,是南方出了什么事?
第98章 结党
张三娘亲自端了一碗炸酱面, 又摒了所有下人,只带着步故知到了张府书房门前。
院中的枯枝被穿廊而过的风打得咯吱作响,张三娘用宽袖遮了遮手上的碗, 防止热气消散, 侧头看向步故知,眼中凝着浓重的忧虑:
“既是南方来的信, 那多半便是成州了,你是从成州来的, 也见过祖父与少益, 待会儿若是有什么想法便尽管说出来,我父亲虽看上去不苟言笑不好相处,可实际上却是热肠冷面,也不会摆什么架子,你且放心。”
步故知稍颔首, 他原先并不准备跟着张三娘来张司业的书房, 毕竟可能事关朝务, 生员预政, 于规不合, 且向来书房内机要甚多,自然也是为了避嫌。
可张三娘许是受了杨大学士与祝教谕的嘱托, 一不将他当一般生员,二不拿他当外人, 执意带他前来。
张三娘叩了叩黄铜门环,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夹杂着闷咳的低哑之声,明显能听出其中的焦躁之意:“都退下, 莫要扰我。”
张三娘心下更是焦急,直接推开了门, 跟随着扑入室内的寒风吹的火盆里的银碳红光明灭,在此刻冷暖不再因房门而泾渭分明,而是绞成了一团,她不由得打了个颤。
书房内,张司业正坐矮案后,案上堆积起来的卷轴文书已有半人高,几乎将张司业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
冬日里天色昏沉,光线不明,只得早早燃了一盏烛放在案侧,只是就算蜡烛乃上等油蜡制成,可靠得太近,燃烧时散出的熏烟仍旧刺眼。张司业只能时不时闭眼舒缓一下才能继续处理案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