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片刻,在福秀爷绝望的目光中铁石心肠地吩咐:“你按照顺序,将手稿中与岐黄之术无关的部分挑出来。凌寒应当会对自己在研究什么、为何会成为寂灭的载体做个解释,还有那些失踪的尸体的去向……”
一旁传来元无忘低声安抚他师兄的声音:“你别紧绷得像我下一刻就要死的样子,我……唉,同你说实话吧,那寂灭未必能对我产生影响。”
“嗯?”乌巡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扭过头来,“为何?”
元无忘有些无奈地摊开手:“看比解释更方便。”
他拔剑出鞘,在紫草惊骇的目光中猛然挥刃劈向手腕。福秀爷都下意识地侧过头想避开鲜血四溅的场面了,却惊愕地发觉元无忘的手腕在剑锋吻上皮肉的瞬间,虚化成了一团晦朦的橙光。
就像砍上的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幽魂,剑刃毫无停顿地穿过元无忘的身体。
“你——你手上怎么一点伤口都没有?”福秀爷瞪大双眼,再想定睛细瞧时,那团橙光又像只是他的错觉一般消隐无踪了。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这还是先前我为了护送宫商羽,与各路人马对战时发现的。此世的兵器无法伤我,就连法术也不行。”元无忘归剑入鞘,“所以我才说寂灭未必能对我造成影响。师兄,你就不要太紧张了,心绷得太紧,反倒影响效——”
紫草的手掌糊在元无忘脸上一通摸,满脸狐疑:“你也不是鬼魂啊?难道,你有魔族的血统?”
“……”福秀爷没忍住抽了下嘴角,“我说,你是不是对魔族有误解啊?就算是魔族,被兵刃和法器所伤也是会流血的。他这才是古怪……”
的确古怪。顾长雪放下手中的书稿,总觉得那团橙光有些眼熟,正蹙眉思索,手臂被一沓书页碰了一下。
“看这个。”无恙魔君将一份书稿递进顾长雪怀里,“里面提到了让凌寒下凡的‘意外’。”
“什么?让我看看。”元无忘的注意力立即被拉了回来,带着一大帮子人呼啦一下挤到顾长雪身边。
顾长雪低下头,翻了翻这份书稿,估计凌寒在写这份记录时身体状况不会太好,否则字迹也不会显得有些虚浮无力:
【延海四十五年,立秋
自斩断云中桥,转世入永乐海以来,我已是第五次病发。目前尚且无法确定神魂分离是补天导致的,还是寂灭的缘故……】
“斩断——什么?!云中桥??”
还没看几行,福秀爷就叫起来:“他——凌寒把登仙桥给斩了?!”
乌巡的神情也有些愕然:“他斩桥做什么,莫非……就是因为他说的那场意外?”
“的确如此。”顾长雪索性将书稿递出去,“你们往后看就知道了。”
凌寒的字体虽然虚浮,行文的条理却很清晰,病发也动摇不了他的冷静:
【……这五次病发,相隔的间距愈发缩短。神魂分离时对眼下这具躯壳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我估计这躯壳熬不过千年,便得更换。
思来想去,我决定为防意外,还是记录下每一次尝试的过程和结果留待后人参考,以防日后还未来得及解决寂灭就提前陨落。
在一切记录开始之前,我需要先简述一下寂灭。
寂灭,某种能够在转瞬间将生机逆转为死气的灾厄。原本起源于上界的一只匣子。
盛元年间,我为了研究灵炁的来源曾试图打开这只匣子,却不料在打开的瞬间,周围浓郁的灵炁霎时逆转为某种极具毁灭性的黑色烟齑。
我因动手前穿了绘有佛纹的衣物而免于一难,但整个上界却在眨眼间被这种黑色烟齑吞噬,琼楼玉宇皆枯寂。
为防寂灭继续扩散,我逃出上界,并斩断云中桥,转世为魔族,这才有了如今的我。】
简略的概述至此为止,接下来便是长段的人体实验记录。
紫草看了几眼便不忍目睹地抬起头:“他说的是真是假?既然穿着绘有佛纹的衣物就能幸免于难,那仙界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吞噬殆尽?”
这也太……不堪一击了吧?就他身上有佛纹,仙界的宫殿或者仙人身上就没点别的防御术法吗?
“还有,这匣子……”
元无忘拍拍紫草:“师兄,别想这些。你和长老们还是专心看他的尝试记录,旁的事交给我们来烦。”
他拽着一脸想死的福秀爷走到书架前,同顾长雪和无恙魔君一道翻找起来。福秀爷的运气倒是不错,赌气地随意在书稿中抓了一份,扫了几眼就叫起来:“哎!这有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