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还下意识地问了,说这鸽子从哪儿来的,只是方济之车上的死尸臭味太过熏人,冲得他没能把话说完。
这个问题,方济之一直到最后也没回答。话题被方济之很自然地带到了尸体上,随后又在他开口细问之前,主动兴致勃勃地问他“要不要欣赏尸体的成色”,把他活生生给恶心走了。
顾长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听见眼前的方济之心不在焉搭了一句:“运气差,没找到能用的。谁有空?替这猫洗洗,刚刚下冰雹的时候没防备,它被吓摔进溪里了。”
小灵猫被他从怀里抱出来,毛湿得一捋一捋的,精神倒是不错。一冒头就蹦跶下来满地乱窜,试图逃避洗澡。
方济之满脸挑剔地捻着沾了满怀的猫毛:“今天什么都没采到,明天还得靠它。多借我几日,行吧?”
“……”池羽贼想说不大行,但这猫的主人又不是她,她也只能把期许的眼神投向顾长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行。”
池羽:“??”
行什么啊??猫的命也是命!她都想拍着桌子抗议了。但顾长雪半点没理她,甚至还有闲心垂下头,在柜台后和颜王勾勾搭搭。
池羽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怨起来。
顾长雪头也不抬,借着柜台的掩护跟颜王打手势:【在景元殿里,你曾说方老饱览医书,他可曾读过什么佛经道书?】
【至少在我府上的这些年没读过。】颜王回应,【你在猜他的底细?】
算是吧。顾长雪顿了一下:【相处这么久,他似乎从不涉猎医术以外的信息,至少表现出来是如此。唯独有一回,在谈及炬口鬼和大瘿鬼时,他插了一次嘴。】
不只是插了一次嘴,还说得相当头头是道。什么佛门将鬼分为三类,无财、少财、多财,炬口鬼是日日无财鬼中的一类……顾长雪不觉得这是随便翻翻闲书能看到的东西。
顾长雪又想起之前在西南林区遇到群狼时,他曾被腥臭味熏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方济之直愣愣伸出来的手……
顾长雪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你记不记得当初在查小狸花的来历时,我们曾遇过一次狼群。当时朕往后退了一步,方老好像在做什么手势。你记不记得他做的是什么手势?】
【我站的角度不对,你刚好把他遮住了。】颜王道,【你不记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烦躁地拧了下眉:【朕回身时,他已经把手收了一半了。】
方济之的手势也被打散,最多能看出手指的位置有些不自然。但他本就才撞过方济之的手,硬要说的话,那点不自然也有可能是被他撞出来的。
两人安静下来,各自陷入思索。方济之也没觉得这俩人精拨算盘有什么不对,喝完茶便起身上楼休息去了。
客栈内安静了片刻。
顾长雪轻轻叩了会柜面,抬头对千面道:“往后几日,你悄悄跟在方老身后,不要被他发现。照看着点小灵猫。”
千面点头应是,不久也跟着众人一道上楼。
客栈的大厅变得空荡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坐在一隅的司冰河这时才动了一下,像是回过神似的抬起头,哑着声音道:“虽然我不愿意怀疑方老……但大顾几乎所有人都用了方老的解药,干系太重。保险起见,我和池羽还是将过往那些解药检查一遍,再试试能不能不靠方老,研究出最终的解药。”
池羽顿时露出牙酸的表情:“这可不简单!前些日子我接触过惊晓梦……嘶。”
她又苦哈哈地咧了会嘴,纠结半天冒出一句:“这事儿……真不能直接摊开来问?方老……好像做的事也不算太坏吧?”
池羽小心翼翼地打量顾长雪和颜王的神情:“毒死的那些官,照渔娘和林大人的意思来看,都是些尸位素餐的恶臣,对西南百姓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渔娘也说近来日子变好过了……方老让这些官吏们查的又只是下雪……”
“那你敢摊开来问吗?”司冰河冷冷地说,脸色煞白得像鬼。
他眉头始终皱得很紧。怀疑这件事对他而言格外逆反本心,但出于理智,他又迫使自己这么做:“你敢拿天下的人命去赌吗?”
“……不敢。”池羽怂怂地缩了下脖子,憋了一会,又忍不住问,“咱们这是确认方老跟蛊书有关了?”
“未必。”颜王垂眸碰着温烫的茶盏杯壁,淡淡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等赵夫人来,沿着手头上的线索查下去,总能知晓方老与蛊书有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