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柯的行囊里有大量解毒、解暑的药,可我们在西北碰面时,还是冬季,他要解暑的药做什么?”
池羽一边说,一边配合地展开手臂,任两位师兄像老妈子似的将她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所以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早些年去的西南,还是趁着伏暑天去的。回来以后,那个行囊他一直没处置,大概……是尝到了那本他带回来的蛊书的甜头,想着以后什么时候能再去一趟吧。”
她把话说完,两位师兄也终于恢复了冷静。一位在千面七嘴八舌的介绍下转而向着俞木致谢,另一位负责联系门派中的长辈,将池羽未死的好消息通知到位。
方济之神色不耐地在旁边等了半天,此时皱着眉问:“现在能说了?先前你讲的‘善有善报’什么意思?”
池羽看向方济之叹了口气:“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有时候人也不一定非得清楚自己的过往。”
“……”方济之看起来想骂人。
池羽皮起来曾被方济之揍过屁股,一看老药师开始暴躁的神色,顿时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装深沉:“您一点印象都没了?看我这张脸,我们在西北那座宅邸里碰过面的啊。”
“西北那座宅子?”顾长雪眉梢微动,看了过来,“那座焦宅?”
原本闹哄哄、各聊各的院落顿时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那座宅子是孟南柯藏池羽的地方,方济之为何曾出现在那座宅邸里?
稍微阴谋论些的人,已然开始在心里敲边鼓:难道……方老曾经和孟南柯是同伙?
“你们别想太多,”池羽摆摆手,“方老跟孟南柯没关系。我之所以不愿说,是因为……”
那时候她遇见方济之时,这位老药师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小偷。
“骗……”顾长雪头一回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方济之。
方济之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但并未打断池羽,只在池羽偷瞄过来时语气不怎么好地催了一句:“没吃饱饭?说一句话要歇半天?”
池羽吃瘪地瘪了下嘴:“这不是担心您听到自己的过去和自己料想的有落差,心里接受不了么?”
她被方济之不耐烦地扫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废话了:“我记得,那应该是我铸完剑的第三天吧。”
那时候,她还不清楚自己体质特殊,也猜不到她所染上的蛊并不会要她的命,只会产生异变反应,令她从十六岁倒退回女童的模样。
她只是感受着身体里的气力一点点流失,在铸完剑的第三天,连下床都费劲,只能靠在床上苟延残喘,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孟南柯试探过几回,大约是觉得她这随时要死的模样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那天晚上破天荒地离开了宅邸,说是替她去买粥做夜宵。
她独自卧在床上,弥留之际,听见耳畔响动,费劲地微微睁眼,居然看到有个五十来岁的人趁着夜色翻进窗里。
“你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药箱,进屋以后就跟没瞧见我似的,蹲下来就开始翻箱倒柜,那屋里但凡有点儿铜盆蜡烛,都被你扫进包袱里了。”
池羽那时候已有些意识混沌,目光下意识地跟着小偷在屋子转了大半天,忍不住想笑。
她想,这小偷不光眼瞎,还倒霉。这屋里也没点好东西,她带来西北的那些宝贝,这段时日基本上都被孟南柯那个混蛋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给搜刮走了。
她在心里笑叹了一会,四肢居然生出几分气力,像是回光返照。
“我便趁着那股劲儿坐起来,跟你说,别找了,一会儿有人回来就该跑不掉了。”池羽笑了一下,“我床边还放着剑呢,大概是孟南柯没想到我临死前还能有气力拿起那把剑吧。”
她握着那把剑坐在床边,把翻窗进来、因为屋里没点灯,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小偷吓得一屁股栽倒在地,再一看剑,浑身都哆嗦。
“哆……”千面差点喷笑出来,指着身边满身不爽,一脸“所有人都给我下黄泉吧”的方济之,“你真没夸张?你能想象这位‘浑身哆嗦’是什么样子吗?”
池羽小心翼翼地往远处蹭了一步,把严刃顶到自己前面,这才壮了几分胆子:“我不用想象,那会儿就见过。我还问了方老为什么来偷东西还要背个大箱子呢。”
方济之脸都快黑成炭了,但仍然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先前你在城镇里假装卖药郎,坑了人,被家丁追着打,所以才逃进山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