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听。】顾长雪佯装刚刚无事发生。
屋里的赵夫人仍在低声哄着老人入睡。只是老人家有些痴傻,赵夫人说了很多,对方有反应的却寥寥,只是翻来倒去地叨咕:
“浣纱啊,你的手怎么生了疮?是不是太冷了啊,娘给你捂捂。”
“浣纱啊,我儿子怎么还不回来?”
老夫人的声音慈爱又温和,赵夫人哄到最后,也只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似是有些疲倦。
大抵是老人听出了这声叹息中的倦意,老夫人缓缓止住了话头。片刻后,屋内传来被褥窸窣的声音,烛灯被吹熄了一盏。
老人家躺在床上不舍得放手:“浣纱啊,娘想听你唱歌。”
赵夫人沉默了一会,搁下烛灯,跟着上了床:“娘,你想听什么?”
颜王越过墙头看见赵夫人的影子上了床,回首问:【进去看看?她应该不会很快离开卧房。】
顾长雪无声颔了下首,被颜王揽着无声无息地落进后院。
后院连着伙房的门。两人悄无声息地摸进去,连灶台边的缸都顺手揭了盖查了一遍,只看到些普通常见的食材。
【米、生黄豆、鸭蛋、大蒜……】顾长雪扫了一圈伙房,除了整洁温馨看不出任何毛病。
锅灶留有正常使用过的痕迹,柴火垒得整整齐齐以备用。穿过伙房前门进入厅堂,同样纤尘不染,井井有序。看得出打理者是个能干又仔细的人,有在认真照料这个家。
俩人把老夫人卧房以外的屋子查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关赵车夫之死的线索,只能蹲回屋外等屋里俩人入睡。
赵夫人大概也是困了,哼唱的声音格外含糊。雪风一吹,更是七零八落。
顾长雪穷极无聊,靠在墙边听了半天,也只能辨出几个零碎的词:【斐水?非水?她唱的是条河?】
颜王没比他好到哪去:【我依稀听到了‘凤’。】
然后呢?凤什么?那叫什么水的河干嘛了?俩人蹲在窗下面面相觑,啥也听不出。
好在老夫人很快入了睡,赵夫人端着烛灯回了自己屋。两人这才又起身撬开纸窗,翻进最后一间尚未搜查的屋子,迅速地将缝隙角落又摸了一遍。
摸了个寂寞。
顾长雪木着脸又翻出院墙时,心里藏了百来句脏话,久违地将那位叫做“YL”的编剧拖出来鞭了会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倒是颜王似乎对这种总是扑空的情况习以为常:“这里的线索只怕暂时断了。”
他们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抓住赵夫人拷问,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也无从印证。
颜王淡淡留了一句“明日派人来盯梢”,就转身准备走人,迈出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向杵在原地没动的顾长雪:“陛下?”
他这一声唤得非但不冷淡,反倒含了几分笑意,因为他一回头就看到顾长雪挂着一张脸,明显在生闷气。
相识以来,顾长雪挂脸的次数不少,大多集中在初相识时,亦或是被他调侃后。
可能是见得多了,颜王总能品出些细微的差别——
好比最初时的挂脸,顾长雪总是满脸烦躁,几乎把“你什么时候死”写在脑门上。
后来的挂脸,大多是无语,亦或是想骂又觉得骂了会跌份儿。
那一次都不像现在……杵在原地,像个拼图玩儿烦了的小孩儿,不会撒火也不会吵闹,就犟在原地。
有点……乖,又有点可爱。
但这话他不敢说,说了怕被踹。
颜王觉得能看到这样的顾长雪,自己估计是独一份,于是眼底的笑意又真实了几分:“不走么?”
顾长雪睨了这人一眼,觉得这人表情又开始有些欠打。
但他这会儿真有些不爽,又久违地不想掩饰,于是闷声不吭地蹙着眉挪开视线,自顾自琢磨还有什么能追查的线索。
他心不在焉地听到颜王在原地站了一会,又举步走近。原本不想搭理,忽而唇畔被某种温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那东西他即便成年后,也时常在包里备一袋。工作烦躁时含一颗,心情多少能压下去些许。
所以颜王刚把饴糖喂到嘴边,他就下意识地一张嘴,舌头熟练地将糖块拨弄到右腮,脸颊便鼓起一小块。
一直到颜王用清咳声掩饰笑意,顾长雪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塞了个什么:“饴糖?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山前。”颜王微微低头,鼻尖几乎与顾长雪相触,“甜不甜?”
顾长雪恋旧,很少吃其他的糖,饴糖在他这里基本属于甜品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