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们惨无人形的尸体在他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他耗尽了全部意志力,才让自己僵在原地,没任心底汹涌的情绪宣泄出来。
“贺曲吉带了具中蛊而死的尸体回祖坟,埋完尸就上折子主张推行禁武令……”司冰河喃喃,“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扭过头问守墓人:“贺曲吉的墓在哪?”
“东、东北角倒数第二列,第三座。”守墓人瑟缩着说。
一行人抓起铲子走到贺曲吉的墓前。
面对这位“劳苦功高”的贺大人,众人就没那么客气了。那壶骨灰被挖出来时,贺曲吉的碑不知被谁推倒在地,蒙了薄薄一层土,沾着凌乱的脚印。
可即便如此,依旧抵不过那个可怜的年轻人的半分遭遇。
重三掂着手里的骨灰壶,大有当场把这骨灰也分个两百来份,埋在哪条小路下任人践踏的意思,可惜他们还得查案:“殿下。”
“……”司冰河的思绪被这称呼堵了一下,一张矜傲不耐的脸顿时绿得像个菜瓜,“……别这么喊我。”
他接过骨灰壶,从里面倒出一小撮,又从怀里摸出那枚从颜王那儿薅过来、一直没还的凤凰玉,带着满脸的嫌恶,小心碰了下掌心的骨灰。
凤凰玉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司冰河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颜王,“这东西验不了骨灰?”
“能验。”颜王垂眸看着凤凰玉,“之前我拿它验过吴攸的骨灰。”
“那为什么这贺曲吉的骨灰沾了不亮?”司冰河听重一说过京都蛊案,知道颜王说的吴攸是谁,“难道……贺曲吉跟蛊没关系?”
他正纳着闷,突然觉得手掌有些麻胀。低头再看,接触了骨灰的那片皮肤变得红里透青:“嘶——骨灰里有毒!”
“有毒?!”方济之立即凑了过来。
他一把掰过司冰河的手左右翻看,半晌啧了下嘴:“之前那几位夫人说贺曲吉怎么死的来着?猝死?”
他给司冰河塞了粒解毒的药丸:“这骨灰里的毒若是活人中了,乍一看的确像是猝死。”
这毒发作起来极为迅速,司冰河虽然内力深厚,又只是皮肤碰到了骨灰,仍旧不出几息就有了反应,更别提贺曲吉只是个普通文官,中了毒只怕就得当场翘辫子。
方济之有点纳闷:“可他为什么是中毒死的?”难道不应该是养蛊反噬而死么?
“不奇怪。”顾长雪淡淡道,“想想在他后面得到蛊书的人是谁?”
吴攸。
“你的意思是……他拿到蛊书后,还没来得及自己上手,就被吴攸抢走了?”方济之勉为其难用了下脑子。
“不是。”顾长雪摩挲着药囊,“贺曲吉死前还在修书,可我在书房里并未看到什么被修改过的书籍。”
司冰河立即明白过来:“那他死前修篡的多半就是蛊书了。估计是吴攸杀死他后,顺道带走了蛊书。”
所以景帝在书房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被修改过的书。
可——吴攸从哪儿得知的贺曲吉手上有蛊书?
贺曲吉为何自己得了蛊书却不练,只闷头呆在屋里修书?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瘫着的守墓老人猛地把头一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嘶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那天……那天贺大人和小人一起埋尸时说过,这骨头是什么重要的证据,万一有天他被兔走狗烹了,还能挖出来保命!”
像是一层薄薄的屏障乍然破裂,所有的线索串作一处。
司冰河几乎和顾长雪同时开口:“是贺曲吉主动告诉吴攸自己手上有蛊书的!”
顾长雪:“贺曲吉怕是与吴攸合谋过……”
顾长雪说到一半便收了声,闭上嘴无所谓地向后靠着树,给司冰河让出揭露真相的舞台。
他向后靠时没怎么注意看,后背抵上柏树时,肩膀也撞到了什么东西。
顾长雪蹙起眉侧目望过去,正对上神色淡淡的颜王。
“……”有那么一瞬间,顾长雪的身体紧绷起来。想起方济之之前跟他说的“堕胎”、“身患隐疾”,想起颜王迟迟没落下的那一只靴子。
可对方眉宇间的神色太过平静,丝毫没有山雨欲来的意思,于是他绷紧的肩背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无言地和颜王对视了一会,就保持着当下肩抵着肩的姿势,扭过头去看司冰河的“表演”。
“……”司冰河陡然感觉自己像是营寨里那些被爹娘拉出来献丑的小屁孩儿。
他因为这种诡异的错觉翻了个白眼,再解释起来就有点没好气:“动脑子想想,为什么贺曲吉手上有一具石尸,可他身上却没有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