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不过的。
窦矜的目光睥睨一切,冷笑,“敢骗孤?!——动手!”
长幸还有点懵的时候,左右两排弓弩手黑压压从墙头冒出,他后头更是窜出了齐刷刷的小队,一个现代法治社会的公民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她当即吓傻了。
怂得蹲下来抱头,“你放过我好不好?”一句软话化在风里,不知窦矜是否听清。
她还想试试来这趟人间之后做一本汉宫文物的札记,想象着两千三千年以后自己的作品可以被发掘,她还不想草草结束这场幻旅。
但弓弩确实迟迟不发。
窦矜一把拽过领头人的衣领,怒斥:“还不动手?!”
那人面露难色,抱拳跪下,“此处无人呐......太子殿下......”
窦矜气极反笑,“你说什么,”他手指抱头懵逼的长幸,“抓了这个贱人,这,看见了没?!”
那人再叩首,被窦矜踹开。
这么一会儿功夫,长幸电光火石得明白过来:本来能看见她的只有这个窦咕咕啊。其余人都是看不见她的。
她硬气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拎着灯杆站了起来。
当着他的面好整以暇地甩了甩袖口,对其他人而言,只送来了忽然不知打哪儿来的,一阵微冷的风声刮过脸面。
窦矜恶气满满地抢过侍从配刀,要和上次那般来斩她。
那刀刻在皮肤确实冷峭,经受他一挥舞,直接从她身体里穿过——这下她来不及躲,只瞬间感到一种漏风的疼痛。
针扎一般,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
手中的灯火被刀锋斩了一灭,又重新燃烧。
这一刀,斩惊了长幸,也斩哑然了窦矜。
那刀不见血色,而她,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他再斩。
长幸再痛。
痛了几次,长幸干脆退到三米以外护住自己,对他怒目相向,“别砍了!”
窦矜不敢相信方前之事,两目极其惊讶。
他望着那个站在灯火里的女子,她正与他一同享受众人跪拜。
看着娇嫩盈盈,然而百毒不侵。
不不不,窦矜梭巡了周围一周,视线从剑扫到身后垂头不敢看他的一对武军,确保不是再做梦,又回到了她身上。
“你?!”
长幸受够他了,昂起下巴。
竖了一根中指。
窦矜策略性眯了眯眼,意识到他这样在这群人眼里无疑是荒唐的自问自答,剑一丢,立刻斥退了所有人。
漆黑的御道只剩下一人,一鬼。
窦矜纳罕:“.......你到底是何物?”
长幸:“姑且算作幽魂罢。”
“你既是幽魂,为何我却能视你?”
这个.......她脑筋一转胡乱编了一通。
“我为亡灵,属夜阴,避昼阳。误打误撞闯入此地,若凡人见的着我,那并非好事,最好是去瞧瞧医病了。殿下不想折损阳气,下次见了我,当作没看见才好。”
窦矜迟疑了一刻,轻声:“你在唬孤。”
“殿下爱信不信罢,我知道你很想杀我,方才杀了那么多次,总能痛快了?”
“嗯。”他闷哼。
负手未再靠近。
长幸再说,“生人不该为难阴灵。最近宫中总闹命案,有人榻上失踪,有人湖边暴毙,殿下别总想着对付我,不如查查这汉宫其他,死人多,阴气重,怪事发,众心不稳宫内混沌。”
汉宫是她的衣食父母,第二故乡,她喜爱这里沉淀的历史气息,喜爱这边的一草一木,对于试图破坏的当然是一副苦ᴊsɢ大仇深的态度了。
这话叫任何一个暴脾气的小孩听了都该不悦,但窦矜只是凝眉,他心中忽而疏通了,他往前一步,长幸便立马退后一步。
她烦他得很:“我为亡灵,你为何不避?”
他仰天大笑,更靠近了几步,“为何要避?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我非常人,乃天命也,鬼既来则安之,有何好怕?何况是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
“哼?少狂妄,我活了几百年。”
“哦?那还是只长生鬼,那你告诉我,我前世是何家子?”
“难民,逃荒饿死的。”
“......”
“说笑而已。我不测前世,只看未来。”
“那我之后——”
“暴君,被手下人毒死的。”
他的表情忽而顿了顿。
长幸见缝插针:“君民同心,遂太平世。怨气撞铃殿下可听说过?殿下此时才看得见我,之后就不好说,会看见什么了。”她暗示道。
结果,他只是闷笑几声。
“太平?也许。”
长幸无语,“殿下身为东宫主,天下心,不该管管?”
“那你为何不管?”
“鬼魂非同质,鬼为鬼,魂为魂,阴魂不管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