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纪尚小,辛姿与我同龄便她同我一块儿罢,来日方才呢。”这般避免了尴尬。
出宫那日宫女们都戴着帷帽,她与辛姿站在一块儿在领头常侍的带领下往宫门处去,门外,便是人间烟火,她也成了泯灭众人的百姓。
掀起帷帽,最后看一眼这宫城,窦矜说的不错。
她爱的很肤浅,爱上了一个虚幻的表象,这里面的沉重她远远负担不起。
转头问一旁的辛姿,“你害怕吗?”
辛姿反问,“那女君子怕吗?”
她摇摇头,连窦矜这种人她都没怕过,加上没有来路也不知何去,走一步看一步,没什么好失去的。
“这就对了,辛姿同女君子在一处格外安心。女君聪慧,想必存活总是不难。”
她上一世在学校里尚未遇到辛姿这类飒爽女子,一时佩服古人胸襟,又怕让她失望。这时手中的猫儿祥瑞将长幸的帷帽一挠,喵喵叫。
她们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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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矜站在高处的瞭望塔目送她们离开,身边站着孟常。
他忽而开口,“她带走了什么?”
全则恭敬答:“仅一箱书牍,还有那只猫。”
“是她的考古札记。”他缓缓低语了一句。
孟常总觉得放她出宫不是面上那么简单,窦矜当皇帝之后心思越发重比ᴊsɢ以前还要沉闷,除了偶尔发疯,好像越来越生人勿近了。
凑近了,劝他,“陛下费那么大的劲将她在朝中名声立稳,此时她说要走陛下就放了,万一神女只是闹性子呢,江湖有榜,有人花金悬赏神女踪迹,说书的也在道神女事迹,她出去不一定安全。”
窦矜有了点反应,“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抢她?”
“抢”这个字还真一阵见血,孟常点点头。
“陛下,她刚出现您便登基,江湖将她传的比朝中还要神乎其神,说谁得此女便有如天助。”
他脑门上写着太过夸张了几个字。
窦矜拍拍他的肩膀,扬起笑回他,“那些人不算错判,她确有救过我两回。”
跳井时撞破,是一回。
被杀时挡刀,是二回。
宫门已经完全阖上,人走尽,日暮下降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了。
孟常滚一滚喉头,“两回,那就这么放她走了?”
窦矜抿抿唇,罕见地露出一丝为难。
“半年为期。半年后是什么时日?”
半年后?
窦矜算一算,“是冬至左右。”
“孟常,冬至之前我要拿回在丞相司马那的主动权。至于她,她有一些特殊之处迟早要回来,你派几个人跟着,只要别出曹阳,都随她去。”
后面的话意留五分,有些让人云里雾里。
但孟常清楚如今局势,司马丞相独大,屡次凌驾于窦矜之上,“我请父亲回来助阵!”
“不必,风头浪尖让他先避一避,我想找的是另外一个人,他能制衡丞相,走,去归车院。”
***
出宫后,长幸与辛姿暂定在鹤楼居住。
这处前身便是个地方豪强所居之处,财大气粗,因为新令被革除了收归朝廷,这房子被几位富商从朝廷手中买下,让朝廷狠狠赚了一笔,弥补了亏空的国库。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个推动人还能真正的住进来,也算缘分一种。
曹阳是定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尤其朱雀街西边的西市人流众多,很繁华。
她们逛街时,掂担卖茶的茶夫随处可见,除了商铺,每早都有郊区的农民跑来这边赶集吆喝。
商品琳罗满目,鹊桥上亦然挤满了人,鸡鸭鱼猪前排着长队,还有好几处卖布和绢,绢比布贵价更高,丝更贵。
辛姿看她一出宫后就不断左盼右顾,此时在街里眼花缭乱的样,笑了。
在人群中问她,“女君子没有出过宫?”
长幸摇头。
不算两次去文德台的契机,她都一直待在宫内。
“那女君子知道《四民月令》吗?”
长幸颔首,“这个看过一点儿。”
她指着长幸手中的丝帕,“女君在宫中,什么都是现成的拿过来的,衣食不缺,而我们百姓就靠这一双手。
这都是农家二月养蚕,八月收丝,解了蚕丝织出来的,自从家中落没 阿母一年到头就忙这个。
还有就是种地, 去年大旱颗粒无收, 今年好多了,风调雨顺,那些粟米和小麦都能长好。”
之前高铎进城,虽已经尽量遣散了百姓,但烧抢掠并未放过。
就连鹤楼有处留下的破损还在抢修,夏至之后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抢修要用的木头都被腐烂了,得重新砍伐运来。
富家尚且劳损这甚多,想寻常百姓们,就靠这点男耕女织的微薄收入,一旦添上天灾人祸还能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