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公主,嫌少跟除了长辈以外的任何人行礼,摸不准长幸的定位,叫完人立马偷偷看了眼窦玥。
窦玥轻声提醒,“行平礼吧。”
平礼便是见宗亲中更年长的平辈所行之礼,表兄阿姐之类的,公主乖乖行了,长幸也回了一礼。
这时候,外头通传,陛下身边的内侍来寻女君子回去。
长幸与她们行礼,矮了矮身。
“公主们都很可爱,只是我来的匆忙没有预备见面礼,待我下次与你们见面,提前准备些礼物相赠。”善意笑笑,“礼轻无贵,届时请公主们不要嫌弃。”
窦玥喊她们到自己身边来,“听见没,女君子有事,你们不许缠人。”转对她道,“这些年幼的姊妹们都调皮,耽搁你了。”
说罢,派人跟着那内侍,将她与四个婢女一期送到崇德殿旁边宴客的兰汀殿。
她提议让长幸乘她的车座赶路,长幸婉拒了。
窦玥今日这般殷勤体贴,不乏一些自降身份的举动,将自己摆在低处,应该是因为窦矜刚上位,她想要讨好他身边红人的心理罢。
长幸回去的路上一直唏嘘这种帝王的专制。
如今先帝去世新王继位,对她们而言就是换了一片天,什么都是未知的。
之前与窦矜有过节的惶恐,与他没有过节的也得担忧自己的下场,毕竟窦矜当太子时就那么喜怒无常,恶名在外了。
不论大长公主,还是她底下那群尚不谙世事的姊妹们,生养她们的太妃们,这众多女子都依着宫中的俸禄生存。
没有什么尊荣是永久不变的,窦矜让窦玥继续行这打理后宫之职,万一哪日他心情不好,或者就是看她不顺眼了要收回,这尊荣就没了。
这么一想,窦玥的小心谨慎,长幸理解颇深。
一行人到了兰汀殿,程药刻意出来迎他。
“程药?”他身着官服,长幸惊喜的笑笑。
程药有功,被提拔在曹阳当官,是个左副军使。
这四个字听起来像是武官,实则是个架空的头衔,他到了归车院坐阵,这归车院中的养的一些人都挂着空职拿着俸禄,唯一的作用,便是皇帝处理国政时可以提点主意。
都是有才有智的年轻文官,窦矜安排得挺合适,这样他以后就能研究他那些怪书兵法,时不时倒腾一些科学仪器了。
老友重逢,这几日都没机会见过他,长幸看了眼他的袖下,“你的手好点了?”
他抬起来,上头还有一些纱布,是那日为了拉铜丝所伤的,“无碍无碍。女君子今日气色尚好。”
内侍咳嗽两声。
程药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以君子之礼相待,一路谦逊着步伐陪同她进正殿,“那晚......我实在太惭愧,看你出去了却无能为力。”
那天他叫的特别大声,一直喊她名字让她进来,她至今印象深刻。
但程药是一个武力值比较弱的文人,长幸就算让他一起出去,他也帮不上忙。
“那车与车之间狭窄,只有我好穿过......程副使,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程药听完,作了个弦泪的假动作,“女君子当真是女中豪杰,受我一拜吧。”
长幸被他逗笑了。
说罢就进了正殿。
殿内左右坐着穿各色官服的群臣,也都在帽上服了白麻,不待长幸观察仔细,一道目光便杀来,她不觉看向上首。
窦矜换了室内之服,玄色带绿,外着白麻,头上改流苏大冕为方便喝水吃饭的常冕。
他面色如常,眼睛盯了眼她旁边的程药,放在案几的手落在膝盖,轻轻扬了扬。
只是一个小动作长幸便秒懂了,提步走去站在了他身边。
程药还想参拜,发现窦矜根本不看他,已经在那仰着头跟长幸说话。
一旁跟着被派去找长幸的内侍,连将这碍事家伙拉到了归车院的坐席,让他在自己的空位坐下。
“程副使——”内侍面挂笑容,“陛下要您去接您就只去接,御尚是陛下钦点的女官,生疏有别,日后少说闲话罢。”说完深深鞠了个手,弯腰退下。
留程药在原地面对着食物沉思。
侍女们捧着为祭先帝的冷酒鱼贯而入,程药趁机往上首处撇去。
长幸安静跪坐于他身后,静若处子,姿态清冷娴静。
窦矜似乎要讲什么悄悄话,抖开袖子以手挡面,长幸便附身过去,将耳凑到他那儿听。
程药错开目光,回到桌面,窒闷闷得将酒一饮而尽。
这举动看呆了一旁的同僚,“程药,陛下还未喝呢.......”故意倾身装作聊天,帮他挡了一挡上首那处的视线,“快放下,别让陛下看见。”
程药一笑,连忙放下酒杯对他道谢,将这笔轻轻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