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萃松了口气,紧跟着问:冼兵打借条了吗?
这一问,两人俱是无言相对,陈萃终于知道邹理理为什么要生气了。借这么笔钱出去居然一张借条都不打,万一以后冼兵撕破脸不认账钱还能要回来吗?
陈萃发出一声喟叹,问:“我要是问你借十来万,你借吗?”
武成晚看向他,这一眼充斥着太多内容,考究,打量,陈萃几乎是被看透。也没说要借。陈萃低下头,在开导他之前,先开导了自己。宽慰自己目前两个人没关系,他不愿意借也正常,哪怕是口头的一句玩笑话。
下一秒,卡被推到他眼前,陈萃惊讶的抬头,看到武成晚的手语:拿去。
陈萃心软烂的不像话,看他解释说:私卡,别人不知道。
别人当然是指邹理理,到了这会儿,她还是别人。
陈萃慌张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比方说他不愿意借,陈萃就能接着说下去,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只是学生时代认识的朋友。所以往后借大数额的钱出去要留下证据,以便后续起纠纷可以作为证明。但眼下,陈萃一个字也说不出,无措的把卡推回去,细声说:“你收好。”
武成晚再度把卡给他,不由分说,陈萃像捧着烫手山芋,看他道:不给的话,你好像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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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陈萃连连摆手,说:“不是难过。”
武成晚没理他,起身去倒水,陈萃忙还他卡,被他面无表情的戳下眼睑的动作给赧住。
不给会哭鼻子。不是吗。
陈萃耳朵莫名发热,攥着卡无所适从。
天稍微热点,陈萃到医院去,在白色走廊里看到抱女儿的冼兵,冼兵正指着窗外,不知道在教什么。
如果不是武成晚,陈萃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冼兵打交道,他的朋友圈子又窄又小,圈进来的人都弥足珍贵。
冼兵身量高大,但不知是否被病魔连坐,他看上去瘦的有些像被风吹弯的柳树,脊梁骨被迫低垂,柔韧如草。
陈萃没有叫他,而是等他跟女儿嬉笑完,看过来的时候招了招手。冼兵微微发怔,随后把女儿带到病房,才出来见他。
谁也没有料到老同学再见会是这副模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冼兵对着陈萃已全然没有高中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说:“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陈萃晃晃手上提的药,道:“隔很远看着像你,过来看看。”
冼兵问:“你生病了?”
陈萃抿抿唇,勉强挤出嘴角的窝,他同当年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不比冼兵鬓角冒出的银丝,他看上去与冼兵已不是同龄人了,年轻太多。“小毛病。”
他口中的小毛病让他连着吃了几年的药,抵抗低落的情绪,他不愿意承认这是一种病,但累及肠胃无法容纳食物,使他不得不求医问药。近来才好点,他领的药量已经大大减少了。
“注意身体。”冼兵哑声叮嘱。
消毒水味道充斥鼻尖,让这句话显出几分诚恳。陈萃同他聊了几句,才知他女儿在市中心医院做的康复训练是全套的,如流水线一般,难怪费用高昂,一个月的开销就去了近万块。
“我有认识的医生,能帮你介绍,你愿意换个地方治疗吗?能省很多钱。”陈萃开口,他瞟着冼兵的表情,看冼兵眼角皱纹的变换,沟壑挤压,重重关卡落在那条纹路里,叫它深刻到无法抚平。
“谢谢。谢谢!”
陈萃话锋一转,又道:“你有困难可以找我,我不准备结婚,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你借成晚的钱,先打个借条过去吧。你也知道,他今年,订婚了。”说到这里,陈萃语速变缓,口吻莫名怪异,“他和他未婚妻筹备明年的婚礼开销大,买房装修,都是破钱的口子。别让他为难。”
陈萃走后,冼兵在廊道尽头站了很久,夜晚,武成晚收到他的消息,是一张欠条,上面还盖了手印。冼兵说:
兄弟,你放心,钱我一定还。
武成晚回:先应急吧。
冼兵打欠条这事他以为是邹理理的主意,发消息道:满意了,还不回来?
邹理理:有你这么道歉的?什么语气,放下你的身段跟我好好说话。
武成晚:……
邹理理:你还用省略号骂我??
武成晚把冼兵的借条转过去,道:大小姐,你的杰作。
邹理理啧道:还真不是我。
她从不撒谎,武成晚转念一想,给陈萃发了条消息,问:你找冼兵了?
陈萃秒回:找了的。
武成晚就说:是你让他打的欠条?
陈萃:我只是推荐了医生给他,那个医生在香港进修过,很专业,费用良心。别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