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手机的便利店就在小区门口,段从用十分钟去取了手机,给小姑娘转了200块做为谢礼,然后将车直接开到言惊蛰家楼下,转了转手机,步伐轻快的上楼。
第一遍敲门声言惊蛰没听到。
不是耳朵没听到,“笃笃”两声从他耳旁掠过,但没激起他起身去开门的意识。
他攥着啤酒瓶子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知道停驻在哪,空荡荡的发着愣。
直到第二轮敲门声响起,发昏的头脑意识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才迟钝地转头朝家门的方向望,起身时绊到脚边的一排瓶子,踉跄着扑了一跤。
段从听着屋里“丁零当啷”的声响,轻轻皱了皱眉。
凌乱的脚步声朝门边传来,他耐着性子等着,门板终于被从里面推开时,没有泻出他想像中温暖的灯光,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闷热的酒气,言惊蛰从黑暗的门缝后,露出一双通红昏愦的眼睛。
段从一愣,忙把门拉开:“怎么了?”
言惊蛰辨认出来人后,干涩的眼窝里瞬间涌出两汪水,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整个人往前一倒,额头重重抵在段从肩膀上。
“……段从。”他发出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
段从不安的心渐渐沉稳下来,轻轻揽住言惊蛰,捋了捋他的后背:“在呢。”
言惊蛰的肩膀在他掌心下抖得厉害,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猛地放声嚎哭出来。
这是言惊蛰第一次在段从面前情绪失控。
也是他第一次崩溃到茫然无措的地步——在段从过来之前,他已经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四个多钟头,买来的两件十二瓶啤酒,喝到只剩下手里最后半听。
言惊蛰并不能喝酒,这满地的啤酒瓶远超他正常的酒量,他却喝得无知无觉,甚至没发现手机丢了。
言惊蛰的恍惚,从赵榕说出那句话时就开始了。
什么叫言树苗不是他的儿子?
他足足错愕了半分钟,盯着赵榕的脸,像盯着一个陌生又古怪、满嘴胡言的人,眼都忘了眨。
赵榕在坦白后,反倒如同卸下了心里最后一层负担,深深的呼出口气,再抬眼跟言惊蛰对视,眼底便投放出怜悯的目光来。
“孩子回来了。”她小声提醒言惊蛰。
言惊蛰完全没能从刚接收到的信息中回神,望着乐颠颠跑回来的言树苗,却本能的调整表情,用尽全部力气,将心底惶措的失重感沉沉压下去。
但剩下的时间,他就完全无法再像刚才一样,跟面前这对母子正常的聊天吃饭。
言树苗对于难得与妈妈的相见十分珍惜,他被言惊蛰培养出了善良柔软的性格,对赵榕这些年的消失毫无埋怨,母子之间只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互动。
言惊蛰坐在对面看着他,明明是每天要看上百十遍的稚嫩面孔,现在莫名觉出一股陌生来,好像换了一个人。
“爸爸,你不舒服吗?”言树苗看他脸色煞白,担心的问了一句。
赵榕从旁边靠近,跟言树苗贴了贴脸,用包含警告与提醒的目光盯着言惊蛰,轻声哄他:“你爸爸刚才答应让你去妈妈那儿过几天,现在舍不得你呢。”
“真的?”言树苗眼睛亮起来,笑盈盈的弯成两道弧。
言惊蛰望着他们相似的五官眉眼,突然一阵想吐。
这顿饭是如何结束的,言惊蛰已经浑浑噩噩没了记忆。
他没再反驳赵榕带孩子去她那儿的决定,赵榕跟他保证会好好照顾言树苗,承诺着周一送他去学校,他心里乱糟糟的,只点点头默许。
商场里有个简易搭建的儿童乐园,赵榕让言树苗去玩儿,跟言惊蛰找了个能看见孩子,又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下,开始跟他解释当年的事。
真相很简单,赵榕断断续续措辞了很久,其实两句话就能概括清楚——
年轻时的赵榕有个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但是家里连着些亲戚,往难听了说,骂一句“□□”也不为过。
迫于两边家里的压力,两个人分开了,男方出远门打工,赵榕怀着他的小孩不舍得打,就找了言惊蛰这个倒霉鬼。
“再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现在他挣钱回来了,我们在一起也没人能拦着了。”
赵榕朝远处冲他们打招呼的言树苗挥挥手,又拨拨头发,用余光窥探言惊蛰,不敢转头直视。
“对不起,惊蛰,我真的对不起你。”
她放软语气。
“但真相就是这样,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你就成全我们吧。”
“以后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开口,能帮的我都会帮。”
言惊蛰没有答应是否给她这份“成全”,他一句话都没说,听赵榕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忍着噎到喉咙口的恶心起身去找卫生间,刚走到水池边就“哇”的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