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比起以往,课程任务要轻松得多。
秋天的暮色降溺得越发早了起来,不过放学刚过十分,天边的暮云便已堆积得看不清,朦胧迷幻,今夜或许有雨。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傍晚绯靡又璀璨。
学生与行人分散在校门口的各街道上,深秋时节,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多裹上了两件厚衣。
街头巷尾,猩红滚烫,烟雾缭绕,一行人成群结队地勾肩搭背,相谈甚欢,与穿着校服的学生是鲜明又浓烈的对比,不少九中的学生认识里面几个人,于是便绕路而行。
其间,那个女孩披散着长发,惹眼的五官长开了七八分,一张脸上是纯欲与青涩的交织,嚣张又明艳。
或许,她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却是最显眼的那个。
一个开着机车的男生凑到她面前来,她将胳膊搭在他肩上,两人有说有笑。
谢程里隔着马路远远地看过去,停留了三秒钟的视线,随后蹙了蹙眉转身离开。
正巧,一辆公交车从两人正对着的距离之间穿过,他转身之际并没发现梁晚朝他看过来的目光。
六点刚过,街道车水马龙,鸣笛声、人声、公放的手机声······市井繁华喧闹。
夜雾似是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城市,空气弥漫着几分湿润的水汽,在炙热的霓虹灯里被蒸发消散。
绕过三五条街,再拐过两条僻静的小巷,渐渐远离了人群,城市的灯火也渐渐湮灭在这壤息之外。
穿梭在一条穷陋简巷,他两手抄在校服兜里的一只手拿出了个火机,在夜雨飘零的路灯下,他边走边打了两下,却没点燃。
直到路过垃圾箱,他随手便将兜里空掉的烟盒和打不燃的火机扔了进去。
两三分钟,走到那道的尽头,昏黄的路灯一霎那熄掉。
夜雨婉转,乌云密布之中,那轮弯月竟还高挂在上。
沉暗逼仄的巷道,阴沟里的污水在月下泛着肮脏恶心的光。
明灭忽闪的暗光之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被无限拉长。
身后的人跟了他一路,终于,谢程里转身望向她。
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外面搭着肩开衫,看上去在这深秋寒夜之中,略显单薄。
算上二十分钟以前,将近五天没有见,谢程里眼眸不自觉地对上她的视线,那暗潮涌动之下,究竟有几分真心?
坏破陈旧的墙壁,混沌的路灯,与片刻前闹市的烟火气息截然不同。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澄亮的双眸透着心照不宣的狡黠,直勾勾地盯着他缓缓道:
“好学生,刚刚我撞见你在做坏事。”
跟了一路,意外发现了点关于他的秘密,她有些出奇得惊讶。
干净又傲然的天使,或许只是披上了一件白得彻底的外衣,伪装在人群里。
这样的人,居然被她发现了,她自然暗暗窃喜。
周遭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女孩眼底里的戏谑的真诚让人恍惚。
他知道,她想亲他。
至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大概是某天给她补习的中午,他假寐的那几分钟,少女轻抚过他唇上的那温热,每每忆起,仿佛至今仍能感知得到。
“所以呢?”他说。
斜风细雨在空种飘飘洒洒,渐渐由小转大,抬头望,像是无数扑明的飞蛾,零零落落的雨声也像极了那扑翅的声音。
两人由开始的一前一后最终变成了并肩而行。
拐过一个角,他走进了一家杂乱的小卖部,梁晚跟上一起。
老板正看着电脑屏幕的拳赛,打得激烈,解说员愈讲愈烈的声音不断从电脑里传来。
谢程里站在门口,看着梁晚进去围着货架转了两圈,却是什么都没拿。女孩随后注意到门口冒着热气的煮机,于是便过去拿着盒子装了不少。
“哎,这场维尔打得真不行,没收钱才怪了哎!”老板吐槽完,这才注意到给面前两个小年轻结账。
“一起?”
他只要了个一块钱的塑料打火机,瞥了眼女孩手里面那盒满满当当的关东煮,最后一并付了。
“嗯。”
街道巷口,夜雾弥漫,雨水化在晚间的浓雾之中,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时间的缝隙里,耳边一切都是沉静的。
清晰地能听见每一声水响。
两人靠在破亘的石墙上,檐上雨棚不停地发出声响,在雨里,在夜里。
在耳畔停尾。
梁晚仔细地端摩着他的手,从前倒是没发现,那用来握笔的指腹竟然有些微微泛黄。
火机清脆的按放声时不时地响起,火苗在他手上绽放、泯灭,在这愈黑的夜里,像只会跳舞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