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还和妻子温良和煦说话的人此时转眼就冷了脸,对她说:“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里来。”
听见丈夫鲜少会有这样不客气的语气,周教授的太太此刻也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梁晚自知理亏,刚欲开口道歉,对方便先她一步回绝:“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我现在不想见你,请你出去。”
说着,周教授便偏过头去不愿意正眼看她。
确实她以这样的方式找来太过无礼,稍加不注意就会与她的目的适得其反,可复试的日期近在咫尺,哪怕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态,她也想要试一下。
求谅解也好,狡辩也好,梁晚都还想说几句,却被周太太的话打断。
纯白的墙壁与浅蓝色的窗帘被灯照得有些反光,在混沌的天色之中显得太过圣洁。
周太太望着梁晚的身后,笑着温声招呼。
“程里,你来了。”
闻言,周教授也抬起头望向不知何时站在梁晚身后的男人。
不止这夫妻俩见来人有反应,梁晚更是怔住。
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跳仿佛都骤停住了。
刹那,她想是她想多了,或许只是重名而已。
一秒钟之内,她找了无数个理由来劝慰自己,一定不是那个人。
可直到耳边传来于她而言尘封已久的声音,她便几乎快要站不住脚。
“刚查完房。”身后的男人淡淡道。
熟悉,却又是陌生的。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是被自己自欺欺人地埋在记忆深处的,不去提起,就以为时间裹挟着风沙已将他淡却。
可当他出现时,才发会发现自己是多么地可笑。
———因为那一刻世界在静止,呼吸在疼痛,上帝好似都在惩罚式地提醒着她,早已经将那人刻入骨髓。
梁晚此刻,便是以这样的心情站立在那里。
她已然忘记自己到此处的目的。
窗外的小雨不知何时转大,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这座城市,泥垢与灰尘在雨水中散开,流入各个低垂的水道。
脉搏跳动声,楼下的车鸣声,悠远的雨水声……混合在了一起。
灰蒙蒙的天空,一眼望去,她竟然分不清那是高楼大厦还是海市蜃楼。
第2章 07:50
乌云聚集在一起,风雨声从云层里悄然穿过,偶然间会发出骇人的轰鸣声。
高架楼缝,一片喧嚣的车水马龙。
医院的走廊里,女人独自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瞳孔失神。
视线里的物体仿佛无限次的缩小放大,直到眼眶传来酸意,她才反应过来要眨眼。
或许是因为没有想过还能再次遇见,以至于她甚至不记得那片刻是怎样与谢程里擦肩而过的。
嗓子眼处一阵干哑,呕得她几乎快要没喘过来气,路过的护士见她不适,连忙蹲下身来问她:“小姐需要帮忙吗?”
梁晚摆了摆手,喘过气后摇头:“不用了,谢谢。”
见她没什么大碍,护士小姐还有工作,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好一阵,梁晚扶着墙,缓缓地站直身体。
治疗室的门中央上方是透明玻璃,她能透过那层玻璃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
谢程里侧身站着,口罩包裹着他半张脸,那双浅色深邃的眼眸依旧淬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白色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高挺的山根在面部折射出阴影,白大褂下修长的身量比起梁晚印象中的他更挺拔了些。
他问了几句伤情的细节和恢复状况后,半蹲下身,凝视着周宏正打着石膏的伤处。
梁晚就这样站在门外,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习惯性地去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
女人手指紧紧地掐着包的表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在看到谢程里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像个罪人一样连滚带爬地逃走的不是吗?
可是她的双腿似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步,究竟是因为抱着侥幸心理想从周教师那里得到谅解,还是因为看见他所以才没有离开……这种纠结的情绪一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雨势渐渐高涨,连日来的斜风细雨此刻像是开闸后不可控制的洪水,倾盆一注之后,没多久便停了。
梁晚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面前的那扇门被人拉开。
轻微的风袭面而来,吹开她的碎发,眼睫轻颤,与谢程里对视的那一瞬间,往事如流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瞬时竟情难自控地眼尾泛红。
眼底水雾缓缓聚起,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好不具象。
男人清隽干净的轮廓,眉眼之处尽是冷漠疏离,与她明于表面的情绪完全不同。
他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