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程里问好话后,他身后的护士便上前来:“家属不要着急,一切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先跟我去办手续。”
夫妻俩满心担忧地跟着护士离开。
廊道上,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对视几秒,抢救室里的其他医护人员便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梁晚正犹豫开口时,谢程里就已经先走到了她的面前,落下话语:“过来。”
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只好快速跟上男人的步伐。
他轻车熟路,三拐两拐地领着人到了一处没人的阳台。
抬头望天,梁晚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天色都暗了。
男人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似乎想让她先开口。
上次他问她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却不料女人问了句:“你……怎么到急诊来了?”
谢程里面色不改,眼底却冷了两分。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另问:“他们是你什么人?”
他问的,自然是史红霖一家。
谢程里的问题,一时让梁晚有些难以回答。
或许是因罗岩的遭遇,她总不想让他知道。
女人迟疑片刻,只道:“当事人。”
他没有再多问了。
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她提及上次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想回答。
男人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便抬步打算回去了。
擦肩而过之际,梁晚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顿住脚步。
“谢程里,虽然我知道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还不能定性。但以你的经验,你的专业,能跟我透个底吗?”
“白血病。”
谢程里这个人,从小到大,无论是学校还是工作,在梁晚的认知里,一直都是最聪明最出色最努力的那一刻,占了先天的优势,还有后天的勤奋,这样的人想不发光都难。
可是这一次,梁晚多么希望他预计错了。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上天不会因为一个人承受了难以言说的苦难,就不再赋予他苦难。
劫后不是余生,或许是更大的灾劫。
对于史红霖他们一家来说,孩子大概是这个从农村而来奋力生活的家庭唯一希望。
可是罗岩遭遇的一切,都成了重重的压倒他们的巨石。
六月了。
学校快放暑假了。
梁晚在罗岩第一次做化疗前,去看过他。
他转去了血液科。
男孩剃了头发,五官完全展露,面容有着这个岁数不该有的憔悴,完全失了血色,在父母的悉心陪伴下,性格倒是开朗了不少。
梁晚给他买了礼物,买的奥特曼模型礼盒。
罗岩收到的时候说喜欢,夫妻俩都说她人来就行,还让她破费了。
梁晚问罗岩怕不怕疼。
他说不怕,爸爸妈妈说会一直陪着他,他会很勇敢。
梁晚陪孩子聊了有一会儿,才起身和边上的史红霖小声开口道:“经济上有需要帮忙的话,您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
她虽然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帮不了多少,但这个紧要关头,大家能帮多少是多少的道理都懂。
“不用。之前在急诊的遇到的那位谢医生是个很好的人,他知道我们家里面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他给我们介绍了个基金协会。后来听医院里的其他医生说,这个基金协会是他以前成立的。”
梁晚怔了怔,随后应声:“那挺好的。”
史红霖点了点头。
等到孩子睡了,梁晚打算离开的时候,罗刚忽然叫住了她,说是有些事想跟她聊。
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都下定了决心。
梁晚和罗刚走出病房。
“梁律师,说实话,那天你来我们家里,我觉得面上很过意不去。”罗刚摩擦着双手,沉沉道。
“没关系,我能理解。”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话可能有些厚颜无耻,但我还是想求求您。”男人说着,转身就要朝梁晚跪下去。
梁晚连忙扶住他双臂,让他起来,有事好好说。
男人垂下头时,梁晚这才注意到他那半白的发顶,想来也才刚过四十不久。
“我想通了,我们做父母的,决定得了他生,却决定不了他的死。我和霖子成天累死累活,就想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让他有个谋求好前程的路,将来才不会怨恨我们……可是我们错了,都错了!”像山一样高的男人,明明是家里的顶梁柱,此刻却只能无力地跪在她的面前,掩面而泣:“到现在,我们也不想别的了,就想为这孩子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