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不自觉地缩了缩手,抬眸看他,撑起笑:“怎么就我俩好好的,你呢,就不想好好的?”
男人吹着冷风喝了几罐啤酒了,就算脑子没醉,脸上眼角也夹着几分酒意了,说话也开始不经思索,他踢了下脚边的空瓶,笑着胡说八道:
“我啊,我去死吧。”
“说什么呢,黎之行。”
“我们都要好好的。”她徐徐道。
宣城的雨不像京市那般模糊,它是清晰的,清晰得不见一丝阴霾。
雨水洗涤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蝉鸣都被隐藏在这洗啦的雨声里。
“晚姐,你还记得我们读书那会儿,有一次我跟高年级的人干架干不赢人那事儿吗?”
“当然记得,你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还是我跟柳苏苏拖着你去把场子找回来的。”她回忆起往事。
黎之行笑了笑,把手中的易拉罐瓶扔得老远,
“那时候真好。”
“好吗?”
斜风细雨,飘飘零零,大概是夏天抓住了春日的最后的尾巴。
“好啊。”
雨声越来越小,人声也越来越小,清冽的雨水中裹挟着泥土的芳香,安宁地让人不免有些忆想。
黎之行醉了,度数不高的菠萝啤,也能喝到醉得最后不知道梁晚什么时候离开的。
耳边的雨声好像停了,又好像还在下,半假半真,半梦半醒,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后天他生日,但我人不在宣城了,就麻烦你们陪他热闹热闹了。”梁晚看了眼躺在休息室沙发上的男人,缓缓道。
下午领梁晚进来的小弟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后脑勺,“当然的,姐,行哥平时对我们都挺好,这些都是应该的。”
梁晚笑笑,“那生日礼物就麻烦你到时候帮我送了。”
她下午来的时候,带着礼物来的,不过没给黎之行看到。
“行,姐,你放心。”
暴雨不歇,撕开了一条昼夜的隔河。
*
梁晚这次回来,不过在宣城待了两天就准备离开了。
她走的那天早上,赶上钱源带女朋友回来,一家人凑齐吃了顿中午饭。
钱源女朋友是中文系的讲师,模样清秀干净,性格和年纪不太符合,很稳重,说话温和,倒是和钱家一家人都是同个性子,可能就是老一辈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倒是还挺行,给我找这么一不错的弟妹。”梁晚将自己手里果盘递给钱源,嘴里的打趣话不停。
钱源刚好挂完电话,接过梁晚递过来的果盘,跟着她一起转身望向客厅里,他女友正帮着周淑梅换台。
“叫嫂子。”他稍稍有几分示威的意味。
梁晚轻“啧”两声,一脸不成器的模样看着钱源,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啊,当初误会我背后告状他早恋。”
男人嗤笑,“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拿出来说。”
梁晚拍了拍他肩,“放心,这事儿我得记你八百年。”
钱源默笑不语,对此不再做多余解释,岔开了话题,“今天下午走?”
“嗯,三点的航班。”
“到时候我送你。”
两人站在阳台上,一抬眼就能看见客厅里的温馨祥和的场面。
“别了吧,你难得回来一次,好好陪陪钱叔钱姨。我就一个箱子,又不重。”
听她这么一说后,钱源也就没再强求了。
“你考研那事儿有结果了?”
“嗯。”梁晚含笑点了点头。
“真就下定决心待在京市了?不再想想?”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的。”
“你小时候不总觉得北方冷,不想在北方待吗?大家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就你说想一直在宣城。”
“你都说了是小时候了。”
“梁晚,你变了很多。”
“是人都会变的。你不也变了挺多。”
“是啊,我们都变了很多。”
宣城经过一场初夏的洗礼后,整个城市犹如焕然一新的模样,空气里是朝气蓬勃的夏日芬芳,弥漫在鼻翼心口,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远方传来一阵悠扬空旷的下课铃声,不知道是哪所学校。
快六月了,又到了一个毕业季。
梁晚转身之际,听见身后的钱源叫住她。
女人一瞬顿住脚步。
“梁晚,别把什么错都归自己身上,肖姨的死跟你没关系,要怪也只能怪那畜生。”
“有些坎,别困着自己一直不过。人总要往前看。”
“肖姨在天上看着你呢,别让她失望,你也知道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
过得好?
她也希望她自己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