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听见他这么动容的骂人了,还真以为是个与世隔绝,没有七情六欲的得道谪仙。
陈季轻轻摇了摇头,莞尔叹气,随后便听见身后的周太太的声音:“你俩倒是脚步快,一会儿就没看见人了。”
两人不约如同地转过身去。
“路上倒是见着您了,看您聊得投入,就没上前打扰,干脆来这儿等着。”陈季温声解释。
周太太一脸慈容地看着两人,之后看向身后,寻找她家周教授的身影。
忽地想起席间的景况,便稍疑地问谢程里:“你不是和我说跟小梁是高中同学吗?还说人家自尊心强,不想让她误会,特意嘱咐我别告诉她,是你让我给她打电话的。怎么今天见面了,反倒感觉你们俩关系还不太好的样子。”
“对了,既然和程里是高中同学的话,岂不是和小季你也是?”女人又将目光投向陈季。
陈季瞥了眼身旁不动声色的男人,“嗯,以前一个班的,不过程里走后没多久,我也转学了,彼此间没了联系。”
周太太缓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原来是这样啊。”
几人正说着,落在最后面的两人便不觉间走了过来。
梁晚惯性地看向他的身影,随后怕被察觉又赶紧挪开了。
周太太先是玩笑地责怪了教授几句,说他人老了越发啰嗦了。
说着就一脸担心地看向厅外的雨夜,“雨下大了,这不好打车,要不就麻烦你们送一下小梁了。”
周教授夫妻俩就住在兴厅后面的小区,步行几分钟就能回去。
寂冷的气氛似是一下凝结成冰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周太太也在无形当中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或许欠考虑了。
正欲找补时,便听梁晚开口:“不用了,我住的比较偏,应该不太顺路,就不麻烦了。”
女人这话明明是在主动解开这尴尬的氛围,但莫名之中又添了些别样的奇妙。
周太太看了看谢程里,又将视线放回在梁晚身上,不太好意思地循声道:“这也好······”
话还没说完,良久未答的人却冷淡地出了声:“住哪儿?”
那时她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的,他一问,她便答,甚至还未过脑。
“宏鑫别苑。”
站在一侧的陈季这时才淡笑开口,对他道:“我开车来的,得回公司开晚会,你送她吧。”
和周教授他们道别后,梁晚后来都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跟着谢程里,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车的。
雨势渐大,珠砾般的声音敲击着车窗,雨水浑噩,似一曲杂乱的交响。
雨刷器时不时地摇摆,水花散了又聚,视线清晰又模糊。
车内,弥漫着他身上常年带着的淡淡消毒水味,很淡,常人一晃而过时并不能嗅到,可她竟还觉察出了裹杂在其间的薄荷沉香烟草味,令人莫名心安。
她坐在车后方,视线却停留在前方那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她看得出神,脑海中不断重映着某个盛夏,他站在讲台上写粉笔字的模样。
骨骼修长,寸寸分明,干净至极。
绵绵密密的雨夜中,雨声搭啦,哗哗而下。
男人沉声问:“南门还是北门?”
好一阵,都无人答应。
他抬眸瞥了眼后视镜,正好将女人窥视的眸光尽收眼底。
红绿灯路口前,他停下,浅眸中折射出微弱的光芒,唤了声她的名字:
“梁晚。”
梁晚,梁晚,梁晚······无数次梦里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在耳畔响起,她恍惚到差点分不清现实。
“嗯?”她抬眸,与后视镜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心跳的声音好似在那几秒里呼之欲出,渐渐地,那“砰砰”的声音几乎已盖过车窗外隔膜的雨声。
“南门还是北门?”他重复了一遍。
“北门。”她望着后视镜里的面容,徐徐道。
不是错觉,他在叫她的名字,就像以前那样,只是现在多了些明显的不耐。
没一会儿,车子再次汇入车海。
从四环往外,喧扰与繁华愈来愈稀少。一路昏黄的路灯,被城市之光隔绝在外。
梁晚双手放在膝上,静谧的车厢里,除了雨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安静得可怖。
“今天听教授夫人说,你和陈季在一起两年了。”她徐徐道,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然出声说起这个。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行为后,又囫囵快速道:“挺好的,你们性格很合。”
话是祝语,可是语调却是连她自己都掩不住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