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是九中的地址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匿名。
谢程里看了一眼,心中下意识地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却也只能默默收下,道一句:“谢谢。”
······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教学楼。
复古砖色的红墙,四面成环形,遍布的绿林高植,喷泉汩汩地交替着新水。
欧式的教学楼建筑,一砖一缝都彰显出气派与奢华,学生们统一的学院风校服,鲜活朝气。
午休的时间,学生们可以各自回到自己的寝室休息。
窗前的帘子不断随风摇晃,盆栽薄荷的新芽破土而出冒了一大截,芳香在鼻翼间时时能嗅到丝毫。
谢程里站在窗前,单住的宿舍门已经被他反锁,哪怕是艳阳高照,这间屋子也略显昏暗。
刀尖缓缓化开封好的胶条,他冷寂的面孔没有丝毫神情的余露,直到他从纸盒子里拿出那一叠叠照片。
掌心渗出的血丝,他像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紧握着,握得连肩都在发抖。
风过林梢,鸟儿时不时地啼叫。
窗子映出的,是他惨白的面容。
溺水般的窒息感从他呼吸道里传来,心脏猛跳,他像是喘不过气来的亡徒。
这种生理性窒息病,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患的,无数次,仿佛都在死亡的边缘无限拉扯。
谢程里扶着桌子的边缘不断往下坠,桌面上的那张转校申请书也被他扒得起皱.皱成一团。
手机铃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电颤,让他那颗几乎欲爆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他撑着桌子用力起身,盯着来电的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死死地看。
为什么每次都是在他狼狈致死的时候,总能出现,他抬手覆住眼眸,有时候痛彻心扉的感受真叫人恨不得去死。
谢程里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渐稳下心绪,拿过手机,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通了。
他没说话,那边也没着急开口。
似是一场不上不下的拉锯战,一分一秒过去,电话那头的女孩总归是没他耐性好。
“你在哪儿?”她问。
他张了张口,一瞬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或许是听出了怪异,她又问:“怎么了?”
好一阵,就在她胡乱着急的时候,他才终于发出声音:
“宿舍。”
“我在桐中西门。”
没等他说话,女孩就继续道:“你要不要来见我?不来我就走了。”
“谢程里,我保证,你不来,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她不是在对他放狠话,相反,她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甚至不像她自己。
没有人知道,梁晚比任何时候下得决心都还要坚定。
至少在以前,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确定的决定。
挂完电话后,她独自蹲在门口的树下。
树荫只有那么一片,可是太阳就那样大,那样大,她好怕会被晒痛。
远远望去,那宏伟的校园建筑,令她眼眸花乱。
严闭的校园门不漏分毫,看上去一切都好不近人情。
正值晌午过后没多久,初夏的日头虽然并不烈,可也经不住久晒。
梁晚没吃午饭就坐车来了,坐了很久的客车,车厢里的烟臭味熏了她一路,颠簸的路途令她作呕。
她这一次来桐市,不熟悉路,陌生得后怕。
蹲久了腿在发麻,脑子也被刺眼的阳光耀得浑噩。
她抬眸就看见谢程里越过大门,朝她走来。
两个月没见,他好像更加清瘦了一些。
在光下,在风里,像是一缕青烟。
他就这样一步步地朝她走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从未有过的心酸,心口处好像被人浅浅挖了一口,任凭塞下什么也填不满。
“起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高得她只能仰望,却为她挡住那刺眼的强光,以至于她将他的面容看得无比清晰。
梁晚没动,他便伸出手,“腿不麻吗?”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起了身。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腿麻了,也或许是私心作祟。
起身的一瞬间,她双手就圈主了少年的脖颈,轻轻地靠着他。
大抵她动作太快,谢程里刹那间愣了愣,回过神来后也没有推开她,只是任她靠着。
左手掌心处被划破的伤痕还在渗出血珠,疼痛来得密密麻麻。
“你逃课了。”他徐徐说。
“很难得吗?”她反问。
树影密布,婆娑风沙,随着风晃动。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不知少年一遍遍的挣扎,最后只是像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