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扶着他一步步艰难地爬上了楼梯,直到打开那扇陈旧的老门,两人都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差一点直接摔倒在地。
暗夜里,少年侧脸上的殷红瘆人无比,一道将近有三指宽的伤痕从鼻梁处延伸直下颚骨处。
方才在楼下,陈季看他狼狈的模样,差点没认出来。
那伤痕不像是被人打的,更像是被人用东西抽的。
侮辱性极强的攻击。
被伤害到的远不止身上的疤痕来得厉害。
抽在脸上,他有心藏也藏不住。
“谢程里,我帮你报警。”
她猛地一下起身,作势就要往楼下冲去,却被少年的手死死拉住。
陈季的腿像是被铅入了地里了一般,半步也挪不开腿。
只因为听到他那带着哭腔,几乎是用求的声音说道:“别管我。”
陈季垂下眸子,紧抿着唇,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在包着打转。
所以他究竟是惹到什么人了,为什么一次次会受到这种伤害。
良久,陈季出了那道门,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深夜里。
四下无人,雨声赫然。
磅礴的雨声滴滴点点,噼里啪啦。
全身上下火辣的疼痛像是蚀骨钻心一般。
少年无力又隐忍的泪水最终滑过枕际。
第43章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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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那天, 小区里五颜六色的彩灯挂满了树头,火树银花,笙歌四起。
电视机里是春晚的欢声笑语, 茶几伤里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年货,肖何蓉正坐在上清点。
卧室里,梁晚正专心致志地站在镜子前左比比,右画画, 慌乱中又有丝稳定。
同款不同色的两条裙子被她挑选了十多分钟了, 最后还是不满意,把两件都放下,去衣柜里找了个新衣服出来穿上。
试了三个口红色号, 一会儿觉得颜色淡点好, 一会儿又觉得新年要喜庆一些,拿不定注意。
等她化完妆换好衣服,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佝偻着背靠着沙发,一步步地往门口的挪动。
“别说今年这个春晚小品还挺好笑。”
“是比往年好看些。”
坐在沙发上的夫妻俩时不时地乐呵聊两句。
肖何蓉手里正整理着才给梁实秋买的新衣服时,顿了顿手问:“老梁, 你那根黑色的皮带我昨天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男人正喝茶, 轻抿了口, 正巧碰上电视机里观众的笑声, 他淡声回:“估计放哪儿给忘了,找不到就算了吧。”
“梁晚这丫头也不知道窝在卧室里什么呢,我去叫她出来。”
肖何蓉看了眼卧室,说着就打算起身过去。
却没想刚起身, 就看见女孩像一只猫似的在她眼皮子底下窜到玄关那里去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门, 只留下一句:“妈!我出去玩会儿!”
肖女士这边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好家伙,那边把门都给她关上了。
“早点回来!别让我逮你!”
女人到门口对着空旷的楼梯道吼了一声。
漆色的夜,冷降的温度仿佛凝成了一层寒冰,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桠。
川流不息的马路,张灯结彩的巷里。
街道的风声不停呼啸,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各家各户都是阖家团圆的欢笑声。
梁晚前天从柳苏苏那里拿到了谢程里的地址,还是拜托了一个有返校证明的学妹从年纪办公室的记录表里看到的。
这两天一直在走亲戚,不然她早就抑制不住心情去找他了。
学妹说记录表只有个大概的老小区位置,不清楚是哪个单元哪层楼。
光是那个片区就有够偏的,司机师傅看她一个小姑娘新年夜里打车来这么偏的地方时,还不放心地多问了两句。
梁晚开始也没想这么多,看到远离城市烟火时,才意识到这地有多偏,居然还有一久年不修的公交车站。
她原本还担心白来一趟,但到了之后发现这区虽然偏,但没几栋楼,绕来绕去也就那两三条破巷子。
巷口的麻将馆里今天格外冷清,街坊邻居都回各家过年了。
楼下巷子里亮灯的是一家花里胡哨理发店,门前闪着两柱三色转灯,烫着大波浪卷的半老徐娘正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
满是脏污狼藉的墙道,瘦弱靡痿的老头偷窥着女人腿根的风光。
正当他看得痴迷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大爷!”
老头被吓得下意识地抖擞了一下,年岁大了经不住吓,差点没站稳。
惊恐地转过头来,就瞧见一个长相明艳的小姑娘眨着一双大眼睛,正一脸笑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