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掉了两颗牙,说话有点漏风。
喻商枝莞尔,“老爷子,您还知道风湿呢。”
“我知道得可多!”
老人倔强地仰起头,“这毛病啊,不好治!不如不治!”
喻商枝和其身后的儿孙交换了一个无奈地眼神,自己从桌子后绕出来,弯腰脱掉老人的鞋子,又卷起他的裤脚。
只见老人的膝盖皮肤都肿得发亮,摸上去温热得不寻常。
他按了几下,又问了几个问题。
“老爷子,一般都什么时候开始疼?”
“夜里!白天没事,一到天黑就来咯!”
“平日里爱喝点酒?”
“嗐,酒嘛,总要吃一点!”
喻商枝毫不意外,又作势要去脱老人的袜子。
老爷子往回缩了缩腿,“怎么脚也要看?”
喻商枝点头,“要看的。”
老爷子把脚挪到一边,“哪能让你动手,脏得很,我自己来。”
他儿孙都在,又哪能让他动手。
袜子一脱,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连老人自己都动了动鼻子,唯有喻商枝脸色如常。
他注意到老人的大拇指关节已经变形,问了才知,这样已经有快一年了。
检查完关节之后,喻商枝去一旁洗手。
东屋里有盆架,永远备着水,作为一个郎中,这方面的卫生绝不能打折扣。
同时示意老人的几个孩子替他把鞋袜穿好,衣服理好 ,随后诊脉。
片刻过后,他收手抬眸。
“老爷子,你这毛病是风湿,又不是风湿,准确地说,应该叫痛风。”
“什么?痛风?”
老爷子大约是没听过这个名词,喻商枝遂换了个说法,“又叫厉节,得了这个毛病,关节会肿,还会痛,时间长了就变形。”
老人这回听懂了,“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事,这不还是风湿?”
喻商枝浅笑,“只能说可以算作风湿的一种。”
后面老人的儿子问道:“喻郎中,这病好治么?我们几房凑一凑,药钱还是出得起。”
今日孔麦芽不在,喻商枝自己铺纸研墨,同时说道:“我给老爷子开一副汤药,一副膏药,一会儿再给他施针。一次施针至少能保七日不发作,咱们先把这个年舒服地过了。”
喻商枝这话说得谁不爱听,顿时几个汉子都连连点头。
“是了,这赶在大过年的时候来瞧病,不就是为了好好过年么。”
“麻烦您了,喻郎中。”
喻商枝笑了笑,示意自己写方子、配药需要一定时间,让他们在屋里找地方坐。
而他提笔思索半晌,选了一个叫做“当归拈痛汤”的方子。
这方子里有一味人参,喻商枝征求了这家人的意见后,提笔改成了党参。
除了虚脱重症,党参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人参使用。
来他这里看病的,基本没有用得起人参的,所以喻商枝遇到必须用参的方子,都会这般建议,还会同人解释个中因由。
老人和几个汉子听得半懂不懂,但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怪不得人人都夸喻商枝的好,来他这里看病,真是觉得这药钱出得明明白白。
方子照例写了两份,他这里留一份,给病患家里一份。
同时细说煎药的手法,“取二盏半的水,先用水将药材拌湿,等上片刻,当两盏水煎至一盏的时候,趁热喝。”
至于膏药,他这里还有几帖现成的。
嘱咐这些时,他注意到老人的孙子在看那份药方,不禁问道:“你识字?”
没等那小子答话,当爹的就在旁边道:“我家这小子在学塾念过书,认得几个字。”
喻商枝颔首,“那便极好,我将这药的用法单独再写一张纸,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忌口,一定要遵守。记得,这些忌口不仅是喝药时不能吃,往后也不能吃。”
几人哑然。
老人试探性地问:“后生,你的意思莫不是,这些东西,我这辈子都吃不得了?”
说到这种关键性的问题时,喻商枝便稍稍板起脸来。
“老爷子,您若不想再疼得睡不着,以后腿脚变形走不了路,去哪都得您儿子、孙子背着,那您就吃。”
老爷子未说的话,被这一句给憋了回去。
“那,那都什么吃不得啊?”
喻商枝铺开一张新的纸开始写,老人不识字,只觉得密密麻麻,半天都没写完。
不说什么猪肉、牛羊肉,单单不能喝酒一天,就足够老爷子闹了。
喻商枝默默起身去木架旁抓药,等老人的儿孙把人安抚好。
结束之后,他又为老人施了一次针,效果称得上立竿见影,来时还是被儿子背着来的,回去时就能靠自己的腿了。
面前几人直呼神医,喻商枝露了这一手,老人也不敢说那些忌口都是骗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