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是为钱云书,也是为钱府留一份后路。
钱云礼本还要请他们进去喝茶,喻商枝推辞道:“今日家中还有不少杂事要处理,我进去为员外诊个脉,便要往回赶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钱员外,钱云礼就垮起一张小脸。
“我娘今天不在,我爹那个驴脾气犯了,谁也管不了,不如……今日就算了?”
钱云礼无奈,这复诊之事哪能如此儿戏。
他与温野菜之所以昨天上山,就是算好了日子,今日既能给钱府送猎货,又能顺道看一看钱员外的情况。
钱云礼也知道这件事上,喻商枝自有他的坚持,便叫来进宝,起身道:“我亲自带你去。”
温野菜跟着去也没什么意义,便留下来喝茶吃点心。
路上喻商枝询问这几日钱员外的恢复情况,现下他已不需要隔三差五地过来替钱员外施针了,治疗的流程差不多走完,余下的都要靠钱员外自己锻炼、恢复。
果然钱云礼听罢,撇撇嘴道:“还是那样子,听了你的嘱咐,我娘每日看着他下地走动,又让他大声念书锻炼口舌,现在说话没那么含混了,拄着拐杖,不用人扶着也能走。”
说话间,他们已穿过层层回廊,到了钱员外房间所在的院落外。
哪知刚迈进去两步,就听见里面有摔打东西的声响传来,隐约还夹杂着钱员外呵斥房中下人的声音。
喻商枝暗自挑眉。
看来是恢复地不错。
至于钱云礼,则是一下子沉了脸色。
不待他这个当少爷的发问,便有两个丫鬟垂着头,从屋中扛了一架木轮椅出来。
她们见外面站的是钱云礼,匆匆停下来行礼。
“奴婢见过少爷。”
钱云礼看了一眼轮椅,问道:“这是怎的了?”
两个丫鬟欲言又止,片刻后其中一个才答道:“回少爷的话,是老爷……失手把轮椅打坏了,说是,说是既然坏了便扔掉。”
钱云礼不由地冷哼一声,什么失手,他这老爹早就看这架轮椅不顺眼,做好之后便没用过几次,说什么他又不是残废。
他招招手,示意两个丫鬟把轮椅搬近一些。
等轮椅到了眼前,几人一瞧,哪里坏了?
丫鬟硬着头皮指了指扶手上的一个坑。
钱云礼:“……先搁在此处,你们退下吧。”
结果话音刚落,屋里又出来几人。
手里都端着些被砸坏的东西,譬如茶杯、药碗或是花瓶。
进宝见钱云礼皱起眉,赶紧上前摆手,“都拿远了些,别让碎瓷片划着少爷!”
那几人听了这话,顾不上行礼,一股脑赶紧走远了。
钱云礼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喻大哥,你也看见了,我爹最近的脾气是愈发古怪了,也就我娘在的时候能让他消停些,你这会儿进去,肯定要受他的气。”
说罢又道:“你看有没有什么平心静气的药,给他多开一点!”
有类似心理的病患,喻商枝见得多了。
中风会有偏瘫的后遗症,但很少有人能够坦然接受自己变成行动不便、口齿不清,需要人伺候的样子。
况且钱员外在这凉溪镇呼风唤雨,一朝如此,更是心理难以平衡。
他安抚小少爷道:“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当下之计,只能是盼着员外快些恢复,到时不再受行动不便的困扰,心情自然便恢复了。”
钱云礼摇头叹气,显然对此没什么指望。
但来都来了,必然是要带着喻商枝进屋的。
说真的,自从知道自己亲爹外头养小,还差点别人的儿子当自己亲儿子疼,钱云礼就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的确不少人的宅院中都有三妻四妾,可那都不是钱府。
他只想要自己亲生母亲,不想要什么小娘,也只认自己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姐妹,没工夫搭理什么妾室、外室生的孩子。
进了门后,钱云礼向钱员外问了安,便退到一旁,看起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钱员外如今口齿不清,也不爱开口问话,两父子一时间竟仿若形同陌路。
喻商枝只得站出来行礼,又示意钱员外伸出手腕,供自己诊脉。
说句实话,钱员外面对喻商枝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若不是这个小郎中,怕是自己和儿子就要被人暗害,死都死不明白。
但也是这个小郎中的出现,揭开了那层蒙在他脸上的遮羞布。
如今他的发妻和两个孩子都与自己离了心,大半生意都把持在了夫人手中,这令他觉得自己愈发像一个什么都干不成的废人。
喻商枝并非没察觉到钱员外的态度,但他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作为郎中,面对这种心态的病患,他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