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就挽起袖子,手拿折扇冲上前,用扇子骨扇了金虎几个巴掌,扇指着金虎险些断了的鼻梁道:“等我回府就禀告娘亲,把你罚去庄子里,挑粪种地!”
在钱云礼的眼中,和那些苦哈哈的佃户一样挑大粪浇田地,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怖的惩罚了。
府上也没少罚像金虎这样没有卖身契的奴仆去田庄里种地,他往常偶尔听到娘亲这么处置下人,都要打一个哆嗦,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冲天的臭气。
而这一回由他自己说出来,实在是格外的舒爽。
待他说完,围观的人群中居然出现了颇为突兀的一道掌声,很快拍巴掌的人越来越多,不少百姓们的交谈声也传入了钱云礼的耳朵。
“钱府的小少爷虽说年纪小,可倒是个明事理的。”
“钱府的恶奴在镇上仗势欺人许久,如今得了惩治,也算是杀鸡儆猴!”
“小少爷深明大义,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些话里显然有镇上百姓的刻意应承,不过看钱云礼的表情,显然已经沉浸其中,乃至飘飘然了。
他临站起时又给了金虎一脚,站在原地对何方园道:“依照衙门的规矩,是不是还要打他们板子,或是赔些银两?板子你们赶紧打,银子本少爷出,过后我要赶着把他们押回府上发卖。”
何方园连连称是,迅速唤小吏把打板子的刑具抬上来。
眼见金虎几人大势已去,没了靠山,这板子都是往实里打的,几人嗷嗷直叫,颜面丢尽。
而另一边,进宝则在钱云礼的授意下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了朱童。
钱云礼看了一眼,不满道:“一百两够干什么的,也就够摆一顿席面,再拿一张出来。”
进宝眼前一黑。
这少爷当朱家食肆是什么高档酒楼呢,那地方一盘菜才几钱银子!
钱云礼自是对这些没有认知,何况莫说更多了,就这一百两,那朱掌柜的手都哆哆嗦嗦。
钱府的银子烫手,他着实不敢要。
可在钱云礼的眼里,一百两估计就和寻常城里人家眼里的一百文差不多,是钱,但不是太多钱。
得知进宝出门真就只带了一张银票,钱云礼眉头紧锁,最后想了想,把手里金灿灿的大扇子塞给了朱童。
“这把扇子少说也能典当个百八十两,算本少赏你的。”
这把扇子他前些日子喜欢,最近已经不太看上眼了,不然今日也不会去扇坊挑新扇子。
朱童左手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右手一把沉甸甸的骨扇,只觉得今日的遭遇称得上传奇。
怕是回家讲给媳妇孩子听,他们都不乐意相信。
不多时,堂上的板子打完了。
五个人和个破麻袋似的被丢在地上,怕都爬不起来。
钱云礼嫌弃地看了一眼,冲进宝努嘴。
“你快回府上喊人,把他们几个绑回去发落。”
进宝虽不敢离开自家少爷,可看对方坚持的样子,只好听令行事。
朱童也没多留,晕晕乎乎地揣着银票和扇子离开了。
留下的几人中,钱云礼拒绝了何方园要他和喻商枝留下吃茶的邀请。
这破破烂烂的镇署衙门里,能有什么好吃的茶?
若要吃茶,就该去他们钱府后花园的亭子里,有湖有花,还有弹琴的美人。
他扯着喻商枝往外走,边走边热切道:“恩公,方才若不是您的指点,我还反应不过来呢。”
同时也没忘了自夸。
“现下好了,这么大个事成功被本少爷我摆平,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
钱云礼过去只会惹麻烦,所经之处鸡飞狗跳。
这还是头一次品尝到了被人叫“恩公”,被人夸明事理的滋味。
喻商枝看着钱云礼稚气未脱的模样,一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只盼着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给这少年带来些正向的引导,好让这日后的凉溪镇中多一点公道。
不然若是等这混世魔王般的小少爷继承了钱府家业,怕是镇上的乌烟瘴气会更胜如今。
耳旁听着钱云礼说个没完,而喻商枝的心里却是从好半天前就开始着急。
他这边已经脱险,还不知温野菜那头怎么样了。
按理说去了钱府这么久,若是寻到人早该出现了,莫不是在那头遇见了什么刁难?
喻商枝一时眉头紧蹙,不料目光一转,竟在衙门外的人群里瞧见熟悉的人在朝自己招手,不是他家夫郎又是谁?
不仅如此,温野菜并非独自前来,站在其旁边的正是钱府大娘子钱云书,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身畔,钱云礼正说到兴起之处。
“我那个长姐,总是偷偷摸摸给我娘告状,我娘生了气就罚我抄书,抄完功课抄经书。这回我也要回去想办法让她抄,狠狠地抄,抄它个八遍十遍,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