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话不说就把他背了起来。李卓曜一米八,不到一百五的体重,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农忙的时候帮家里收麦子,两袋五十公斤重的大米,他都是扛在肩上一声不吭。他走的很小心,脚步也很慢,怕晃动幅度太大而加剧蛇毒对在他体内的蔓延。
李卓曜趴在他的背上,一会儿就发起了烧,喷出来的呼吸格外灼热,整个人也有点迷糊嗜睡。中了蛇毒的人是不能够立即睡去的,周楚澜刚开始只是一声声唤他让他别睡,后来见没用,便想着跟他聊天转移注意力。
说点什么呢。
下意识地,那些关于长沙的介绍就冲出脑海。
长沙的各色美食、岳麓山的灯、橘洲烟花……长沙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你想不想来?
说出来的时候周楚澜才明白,自己居然是有期盼的。
橘洲烟花,是他觉得长沙整座城市最浪漫的地方。一座城市,每周六都有漂亮的烟火绽放,多热闹、多美丽。而元旦跨年时候的橘烟花,最为精彩纷呈。
如果你能来看一场,那该有多好。
李卓曜那会儿已经支持不住半晕睡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
送往医院以后,医生立即就给打了血清,做了检查。还好处理的及时,且蛇不是剧毒蛇,但还是要休养几天。李卓曜已经睡着了,他便到走廊上去打电话,先是把情况跟张老师说了一声,随后李卓曜的妈妈又打电话给她,在电话里面千恩万谢的。
他妈妈要明天早晨才能到,周楚澜看了眼周围,拉了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晚上的病房静悄悄的,夜深了,他便伏在病床前睡着了。
这一夜他睡得不太好,早早就醒了。李卓曜依然在熟睡,医生过来说,最好是给准备点流食,病人一会儿醒了可以吃。这附近的外卖没有卖流食的,医院送餐的时间有限,过时不候,怕李卓曜醒来没东西吃,周楚澜便点了一份馄饨、一个白煮蛋、一杯纯牛奶备在一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东西浪费总比人饿着好。他又下楼,去超市买了一些水果提上来,挑的都是品相好的。
提着水果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李卓曜的妈妈。穿着大红旗袍、气质雍容,一看就是富太太的模样。他简短地跟她讲明了情况,然后放下东西,准备回白果村。
“哎,同学,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李卓曜还在睡,我要不把他喊醒,让他好好谢谢你。”
“不用阿姨。让他睡吧。那我就先回去了,研修班那边的课还没上完。”
“好,你忙。”
周楚澜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说:“阿姨,他的行李箱跟相机还在村子里,我下午清点一下,找民宿的老板娘帮忙送过来。我就不再过来了,您帮忙跟他说一声。”
“麻烦你了。”
李卓曜的妈妈把周楚澜送出去老远,走过了半个走廊,才返回。
结束了,周楚澜想。
他摸了摸兜,来之前来的100块,如今剩下不到30块。想了想,翻出来一枚一元的硬币,坐上那辆长长的绕城公交,返回白果村,下了公交站,还要再走1公里多。
找民宿老板娘帮忙跑腿,他又给了人20块。这下,只剩下5块2毛钱了。
这5块2毛钱他一直没动,放在一个纸糊的信封里。
李卓曜出院后,又拜托张老师把钱给自己——也许是知道自己身上没带多的前。两人打过一次短暂的电话,在电话里,他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后来,每一次他坐在茸茸家巨大无比的客厅里,教茸茸画画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李卓曜追过来联系,也就是为了道谢而已。
他们之间好像只有这些联系。
道什么谢呢?他只是把他送到医院,为他买了一碗馄饨、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还有一点水果而已。是他愿意做的。周楚澜也知道李卓曜的用意:他很善良,很容易心软,也知道自己家庭的情况,所以他对他的殷勤,带着怜悯。
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了那条短信。一条非常客观的致谢和祝福:“谢谢你,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不客气。”
周楚澜秒回了那条消息。那一刻他正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看书,一阵风拂过,窗帘高高扬起,拍打着他的座椅后背,然后风停,又低低地垂落下去。
长沙的夏天与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年末。
今天是12月31日,特别的日子。他的QQ上一共收到了5个女生发来的告白消息,都约他晚上去橘子洲头看烟花。有他们班的,还有别的院系的。
周楚澜斟酌着措辞,一个个地认真回复过去——先表示感谢,然后礼貌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