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叭叭说了一大堆,李从舟却只是给他的两只手捉下来,放在唇瓣吻了吻:
“秋秋,爹娘从未放弃过你。”
“前世,王妃不是不要你,只是她咳疾成痨、已经起身不能,我回王府的那段时间,也没见过她清醒几回。”
“王爷也没有不要你,他既要忙朝堂政事、应付银甲卫的监察,那时候徐……舅舅刚阵亡,他也百上加斤、应接不暇。”
云秋一愣,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前世,他只知道王妃病得很重,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起身不能、昏迷不醒的地步,而王爷……
王爷从来是以妻子为先,其次是政事。
“这么讲你可能不信,”李从舟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等云秋目光重新凝聚了,才继续道,“前世,我其实一直有件事想不透,如今听你说了……才恍然明白。”
云秋眼泪汪汪,看着很像是被主人带出去玩结果却半路走丢的小狗,一个人蹲在原地呜咽,眼巴巴盼望着主家来寻,瞧着可怜兮兮的。
“前世,父亲离世前,曾对我说过王妃生前有一遗愿,可惜最终没能达成,他话没说完,又叹说——”
“‘是他们母子缘薄’,我当时已经神志不太清明,所以听过之后并没继续追问,只当是随便听听。”
“后来——父亲战死西北沙场,因为种种原因……是我亲自主持了父亲的丧仪。”
种种原因?
云秋听到这儿,观瞧李从舟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忍不住偷乐了一下,他几乎可以确定:
他们的前世就是同一个。
宁王是朝廷的亲王尊位,过世后本应当由大宗正院的宗正令来主持丧仪,最后葬入的也是皇家陵寝。
但前世让李从舟亲自主持的原因嘛……
自然是因为小和尚乱杀……不,应该说被蛊虫控制发疯,所以那宗正令在他认祖归宗的大典上就被咔嚓了。
李从舟看云秋竟然还乐得出来,真是服了这家伙,该害怕的时候不害怕,该惊慌的时候不惊慌。
——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单纯的小笨蛋。
他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皱眉让云秋别笑了,“跟你说正事儿呢。”
云秋嘿嘿傻乐,乖乖坐好。
其实不用什么证据,小和尚前世今生都被圆空大师教得很好,心中敬畏佛释迦,从来不打诳语。
但李从舟既然说有证据,那他也想多听些王爷和王妃前世的事,哪怕——是在说他们的身后事。
所以他又往前挪了挪屁股,双手圈住李从舟脑袋,“听着呢、听着呢,你说。”
李从舟从来是拿撒娇的他没辙,只能给人重新搂搂好,调整坐姿让云秋坐得舒服些:
“你还记得他们在杭城青山上买了一片地么?”
云秋点点头,这个他记得的。
“虽然母亲故世早、父亲不得不遵循皇家的规矩给她葬在了皇家陵园内,但我还是做主给迁了坟冢。”
“当时在墓室里面,除了母妃的棺樽,还有一副附葬在她身旁的棺椁,用料也是上等的金丝楠,只是棺前并无牌位。”
听到这,云秋的心已经怦怦跳起来。
而李从舟看他一眼,眼神有些抱歉,“当时为了确定棺主人的身份,我还是检查了随葬的物品,在里面发现了一对金丝笼,以及一顶镶满了珍珠的宝冠。”
云秋听着,本来缓过劲的眼睛忽然又慢慢红了,然后他咬咬嘴唇,似乎是极力想忍住泪水。
可最终,越是想要忍住越是忍不住。
他呜了一声,先是一滴泪缓缓从眼眶中溢出,然后就是两行泪滚滚而下。
云秋似乎被自己竟然哭出来这是事实吓着了,然后他有点狼狈地抬手擦了擦,结果越擦越多、越擦越委屈。
——原来他们从没有不要他。
哪怕是前世身死,王妃……不,阿娘还是好好收敛了他的遗骨,给他带到了身旁。
宁王到离世前,也依旧挂念着他,那宝冠、那金丝笼,他都见过,也知道——那是他们预备送他的生辰礼。
云秋的泪渐渐擦不光了,他干脆不擦了,就那样坐在李从舟腿上,眼睛眨巴眨巴、泪流个不停。
李从舟瞧着他,既是心疼,又觉得有三分好笑:
这小家伙,怕不是在身体里藏了一口泉眼?
怎么能哭成这样——
也没有哇哇声,反而是悄无声息地就给整张脸都染上了水光,鼻尖、两颊和眼尾都红了,像是那夜被他欺负坏了的模样。
他凑过去,亲了亲云秋,更用舌尖抿去他脸颊上挂着的晶莹水珠,“好了,别哭了,父亲母亲知道了,要该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