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皱眉看跪在地上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后,对着伺候的一众宫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对皇帝和贵妃说。”
嬷嬷领头带着人退出寿安殿、合拢大门后,冯太后才长出一口气,咬牙慢声道:
“方月,当年利用贞康皇后的同情之心,哄得皇后留她在身边做了侍婢,然后再用下作手段勾引先帝、谋得皇妃之位。”
“若非借种生子事败,今日坐在金銮殿的、住在寿安殿的,就不会是我们母子,而是容妃和方锦弦。”
太后失望地摇摇头,“先帝仁善,也是顾念自己和皇家的颜面——疼了多年的儿子是个野种、宠了多年的女人是个毒妇。”
“所以最后只要容妃自裁,他答应会留给那孽障一个体面。”
“你呢?你倒好,他平乱西南有功,你就给他封赏个侯爵位,如今江南百姓为他的蛊虫控制,你却还要找什么实据?那金哨不够证据么?!”
太后越说越愤懑,最后一甩袖子,“一味仁善是庸主!”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惠贵妃不免要站出来在他们母子间转圜,“母后您消消气,陛下也有自己的苦衷,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皇帝跪在地上,闻听母亲直言也只是唇畔泛起苦笑:
他是他父皇的亲子,血脉一系,母后要这般说他,他也无可反驳。
襄平侯是心生妄念,但——
皇帝咬了咬牙,轻声解释道:“非是儿子,不想痛下这个杀手。而是母后,儿子总想到承和九年那场大疫,最后是方氏、敬献了药方。”
冯太后一愣。
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又再拜伏地,“不过母后教训的是,此事干系甚大,儿子不该擅专,这就诏常参进宫了。”
说完,他再拜了拜,也不等太后说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寿安殿。
而冯太后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跌坐回暖炕上,摇摇头,哀哀叹了一句:“冤孽……”
……
如此到到十一月,京城朝堂上风云诡谲。
云秋远在田庄上都感觉到风声鹤唳,文党、太子|党少见地偃旗息鼓,没有再针对徐家和四皇子,只专心应付江南事。
文党慎重,奏请秘密派人往西南探查襄平侯虚实;而其余朝廷清流则提议增派人手到江南,重新修缮堤坝、彻查贪墨之事。
宁王知道江南官员连成一片,不想李从舟泥足深陷,便故意做局、主动请命,提出说自己想往江南、支援儿子。
结果文党、舒党多疑,纷纷阻拦拒绝,反而给宁王以机会、讨要得一封诏命书——给李从舟从江南捞了回来。
云秋不管背后如何,只知道在腊月十八这日,他刚和点心看好了京城里几处宅子,准备坐马车回陈家村找李大娘说道说道。
结果回到田庄上还没掸雪,远远就看见了乌影立在田庄门口,正笑盈盈与蹲在地上的远津说着什么。
云秋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从马车上下来时差点没一下扑到在雪地里。
他歪扭了一下起身,仰头就看见披着一件墨色大氅的李从舟,他好笑地蹲下身拍拍云秋身上的雪,然后直接给人打横抱回了田庄。
“你们怎么回来了?!”云秋搂着李从舟脖子,眼睛弯成小月牙。
点心倒是记着过去拿热水,带着远津给众人净手、掸落身上的雪。
李从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翻出云秋手腕亮给乌影。
乌影耸耸肩,笑着上前一边给云秋探脉门,一边解释道:“你们皇帝老儿叫我们回来的,另外,我们还从圣山得到个好消息。”
圣山是蛮国境内的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白苗族人都信奉圣山和里面住着的大巫。
“好消息?”云秋乖乖给乌影诊脉,他让换手就换另一只手。
乌影笑了笑,故意卖关子不说话,只回头看李从舟。
李从舟对上云秋亮晶晶的眼睛,最终无奈败下阵来,“简单来讲,就是我们找到了对付襄平侯的办法。”
“而复杂来说,”乌影挤了挤眼睛,松开云秋脉门,“就是我们意外从大巫处得到了一卷黑苗巫典的残页。”
第095章
提黑苗巫典, 这事说来就话长。
但乌影语速极快、说的也简单,他告诉云秋这是苗人由来已久的内部分裂问题,“就好像你们汉人有的人信佛、有的人信道, 在我们这儿就是分别信仰黑白巫。”
“白巫也即蛮国现在的大巫,居住在圣山雪顶之巅, 信仰天神和雪山诸山灵,崇雪色圣洁、尚白,厉害的大巫能通绝天地、活死人肉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