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出来吃饭,身边也没有脉枕,陆商只能是给巾帕叠起来凑合,仔细探过双手脉象,他脸上的神情是越来越捉摸不透。
“咋么样啊?”点心着急,“公子他到底有没有事儿?”
陆商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他咂了咂嘴,给尤雪招手,“你也来瞧瞧,他这脉……怎么那么奇怪呢?”
“奇怪?”点心一下攥紧了自己小臂。
云秋自己心里也打鼓,毕竟蛊毒不是寻常毒物,他的目光也巴巴地盯着尤雪,随着她的动作而动。
尤雪坐到点心让出来的位置上,搭脉细细查检了一番,脸上的神情也是犹疑不定,“公子这脉象怎么……”
“很怪吧?”见尤雪也是这般反应,陆商像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我人老昏聩、竟然已经诊不清楚脉了……”
“哎唷,”小邱插话进来,“您二位别跟这儿打哑谜了!东家到底怎么了?有病是没有?难治不难治?”
尤雪与陆商相反,她是先摇摇头然后又点头,“东家这不是病,但……尺脉恒盛、阳常不足又弱在寸部,经脉完全反逆,可脉息又很寻常……”
她说得太专深,众人听不懂,陆商就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她的意思是,东家的脉象,本来不该出现在他一个男子身上,这都是女子常脉所示。”
点心都懵了,这什么意思?
怎么不是中毒、不是中蛊,而是阴阳逆脉?
看着众人实在担忧,陆商和尤雪又再三保证,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阴阳逆脉的人,有天生这般的,也有后天因为某种原因改变体质而形成的。
“没有大碍,开几副方子调养调养兴许就好了。”
云秋一听要吃药,头瞬间就大了。
而点心得了两位大夫的话,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安——实在不行,说服公子下江南一趟?或许小陶大夫能瞧出点什么不一样。
“能不吃药么……?”云秋扁着嘴。
“不行!”点心、陆商和尤雪三个人异口同声。
云秋呜了一声,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坏苗人”一百遍。
“那现在,这酒我能喝了吧?”陆商笑着问。
点心忙站起来,“能能能,我给您倒!”
陆商哈哈哈大笑,周围一众先生掌柜伙计也跟着笑,他们多少也担心云秋,帮着劝了几句,张昭儿还拍胸|脯承诺道:
“东家您好好将养着,我给您做好吃的栗子糖!”
云秋被劝好了,而陆商尝过那烧日醉后,也给云秋说这酒不可能来自远旬县,“照你说的,远旬县在兴庆府,那可是西北地境,烧日醉这样的、西北人多半是不喝的。”
“这是为何?”云秋问。
“你也去过西北了,那里的天可是在日落之后就冷得极快,所以那些汉子们喝酒不是为了喝个微醺的感觉,而是为了取暖。”
“所以西北的酒大多是只讲冲劲儿不讲回味儿的,很多酒喝下去就喉咙都像是要烧起来,那才是西北的酒应该有的味道。”
陆商说着,还给烧日醉分别倒给朱信礼、马掌柜等人,要他们分别尝尝,“这酒闻上去是很香,初喝入口只是打嘴,可是入喉后回甘——”
他摇摇头,“我猜是长荣楼参照了您说那妇人的配方,然后在那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口味和口感的改进,毕竟——真定府的人已经不少有取暖需求了。”
“……这样。”云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看来想用这酒香在京城开个酒楼的想法还得往后稍稍。
用过这一顿饭后,众人说说笑笑返回永嘉坊。
陆商和仲先生、王先生他们还要返回桃花关,出丽正坊后就径直往东城门走,剩下云秋他们走到雪瑞街上别了善济堂众,远远就在丰乐桥上看见云琜钱庄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看着四十岁出头,个字不高,身形削瘦、背微微有点驼,正拱手拢袖在钱庄门口反复踱步,还时不时往钱庄禁闭的大门上看。
云秋想着是不是急用钱、想要兑庄票的客人,便让朱先生、荣伯、小邱他们先迎上去,结果那人远远看见他们,却是越过那三人径直奔向云秋。
“云老板!您可千万要救小人性命!”
他说话间就要跪,云秋忙紧步上前给他扶好,“您这是……”
那人也大概知道自己此举唐突,便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说他是聚宝街北水井旁的姚家油铺老板,唤名姚远。
“云老板,我知道我这回来得冒昧,您一时惊诧不明白状况也是有的,我只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