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明白了,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顾云秋心满意足,喊了点心、拉上几筐榆钱子,就到后院种地。
祭龙山顶寒风又起,吹得林中树叶簌簌。
李从舟从树上跳下来,一路沉默着走到云桥上。
日出金光、红霞万丈,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中,似乎也隐约得了一丝光明。
云海浮沉,山风猎猎。
一席灰色僧袍的小和尚独自在云桥中,站了很久很久。
……
后山小院的三分地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小。
虽然顾云秋早准备好了工具,但他和点心两个小孩,再努力、这半日也只翻弄好东南角的一小块。
后来是杂役大叔闲着没事,看他们俩翻地实在着急,便接过锄头帮忙弄了剩下的两分。
之前卖掉湖丝履换的钱还剩三千文,顾云秋见此情景,便直接分大叔一吊,雇他帮忙整土地。
榆钱用的是条播法,将从种翅中播出来的种子均匀洒成长条状,每条相隔一尺,上覆半寸土踩实,再以一寸厚的湿土盖于其上。
最后在每行两边堆出隆起,方便人辨别和行走,就算是大功告成。
杂役大叔得了赏银,干活很快,还给顾云秋讲了许多他们田间的趣事,点心也没闲着,他一直站在旁边跟大叔学。
而顾云秋不是不想学,而是他试过两次后:不是把别人垒好的隆起弄塌,就是不小心踩坏刚洒上种子的土……
总而言之,他乖乖坐在旁边,就算帮忙。
这些榆钱只是种下,还要浇水等六到十天出芽,等树芽长大成为树苗,又要间苗、定苗……反正这一段时间都有得忙。
顺利的话,等到今年秋天,长出来的小树苗就会到一尺多高,这时候就能拿出去卖榆树苗。
第二年春,剩下的树苗会长到三四尺,挑选枝干笔直、枝条茂密的留下,其余砍去疏苗。而那些砍下来的小树苗捆起来,就可以下山当柴卖。
到第三年秋天,小树长大成材,砍掉卖缘材,京中一根要价不下千文,把这三分地的榆木卖了,就能一次赚到三四千两。
到时,无论是罗池山下的田庄,还是城里临街的商铺,都可手到擒来。
虽然地里的活大多是杂役和点心干的,顾云秋只在开始时帮忙翻土、洒了种子,但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哪干过这些——
忙碌一日的结果就是:
黄昏时收工,顾云秋腰酸腿软,险些站不起来。
用过晚饭后,点心就去给他烧热水、准备铜盆泡脚。
从前在村里,忙碌一天的农人回到家,都要用热水烫脚,再上手揉捏两下,这样第二天才更有劲儿。
顾云秋没在屋里等,他干脆坐到了堂屋门前的白玉石阶上。
热水烧好后,点心就端了铜盆过来,调好水温将顾云秋的双脚放进去,一边撩水帮他洗,一边上手给他按。
结果只一下,顾云秋就不受控制地笑倒,脚也拼命往后躲:
“哎呀,别别别,痒!”
点心伺候他也有段时日,知道小主子的脚底是比较敏感。可几个要紧的穴位都在脚心,不用力按明天还是会酸。
他舔舔唇瓣,被热水熏得两颊通红,却还是拽着顾云秋的腿不放。
两人正拉扯着,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蹲在井边刷碗的厨师,先给来人打招呼:
“小师傅回来了。”
听见这个,顾云秋就不闹了,他乖乖坐好,认真看向门口,冲走进来的李从舟挥挥手、粲然一笑。
绕过水井,李从舟也没想到自己会看着这个:
两盏明黄色的院灯下,摇曳灯火照出个身着杏黄寝衣的散发小公子,白皙一张小脸上梨涡融融,柳叶眼闪着亮晶晶的光。
——像个精致的偶娃娃。
娃娃还把裤腿儿卷得老高,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腿,两只光溜溜的小脚丫在铜盆中晃浪:足踝纤细、肤白似贝,浑圆的指头白里透粉。
“泡脚不?”小纨绔的声音听上去很脆、很亮。
“……”
“热、热水是刚烧好的,”点心也回头冲他笑,“小师傅也辛苦、辛苦一天了,泡泡脚能、能休息得更好。”
两人的眼神太热切,李从舟顿了顿,最终侧过头:
“……我去拿盆。”
看他走向东厢,顾云秋才想起来、冲着他背影喊:
“啊,对了!我把你的行李都搬到正堂了。”
这个李从舟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
片刻后。
厨师抱歉地端着个小木盆,跟在冷着一张脸的李从舟身后:
“公子,实在抱歉,是我的失误,我、我是真不知道这是小师傅的盆,我、我还以为是院子里的,就、就用来养甲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