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字他没能说完,人就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缸沸腾的水。
恰好此时,那几个控制锁链的士兵中有一人因掌心渗汗而滑脱了手,水缸摇晃了两下,咣当一声摔碎在地上。
滚烫的水冲出了那个已经断气的西戎领主,但他被脱光的尸体上明显有什么活物在蠕动。
两个西戎人看清楚那些活物的位置,皆是变了脸色。
苏驰笑眯眯地解释,“二位来自蛮荒之地茹毛饮血,自然不知我中原上国历史悠久、文化厚重,此法唤作泥鳅豆腐,二位想必没有试过。”
泥鳅多生南方,此物在西戎地界内被唤作蛇鱼或长蛇鱼。
泥鳅喜欢钻洞,尤其喜欢湿冷的地方。
原本的泥鳅豆腐是一道江淮名菜,取冷锅冷水,将泥鳅尽数放到锅中,然后慢慢以小火烧水,在水渐渐变热、泥鳅开始想往外逃的时候,再放入一块四方白嫩的大豆腐。
豆腐较之锅里的水偏凉,而且质地柔软似泥,那些怕热的泥鳅就会一个劲儿地往豆腐里钻,然后随着水温慢慢升高,最后制成这道泥鳅豆腐。
同理,用在西戎人身上也是一样。
“只可惜人不是豆腐,我瞧这位的皮肉也厚得很,看起来是不好钻,所以只能是有什么眼儿钻什么眼儿,还真是……啧,对不住。”
李从舟简单给苏驰讲的这些转译给那两人听,红褂领主的脸上明显生出了惧意,倒是另外那人还是兀自嘴硬,说了句受教。
苏驰一听这话,眼放精光,要不是徐振羽拦着,他看上去很像是想用这些西戎人来制一本《苏氏罗织经》。
审问俘虏并非一蹴而就,尤其是面对嘴硬的戎人。
今日威吓的目的已经达到,徐振羽就止了苏驰,告诉剩下这两位让他们这一晚上好好想想,然后就吩咐人给他们拖下去分开羁押。
这正说着,那个喊“受教”的西戎人不知从哪儿摸到了一块铁片,竟然隔断了绳子拼着就朝徐振羽扑去。
李从舟站得近,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就被那人一下用力给铁片扎了大半进胳膊里。
他到底经历两世生死和战场,刚才被偷袭也只是没警醒,这会儿吃痛上劲儿,反而激发出极大的潜力、一脚给那人踢倒在地。
徐振羽和周围的士兵也迅速反应过来,围将上去给人拿住,卸了俩胳膊重新捆好上铁链重枷,押送下牢房。
铁片扎得深,血流如注。几个军医来处理的时候都被吓白了脸,还要李从舟反过来安慰他们自己无事。
这么折腾了一番下来,好容易包扎好伤口,徐振羽和苏驰也收拾清点、议论明日要如何撬开那红褂领主的嘴时——
外面就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小兵禀报,说云秋没由来地昏过去了。
他是听着消息转身就跑,却没想到苏驰和徐振羽两个也跟着转头往回走,三个人险些没在地牢门口撞作一团。
徐振羽总觉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尴尬地摸摸鼻子让了一步。反是苏驰睨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才似笑非笑地举起手往后退。
李从舟这才闪身出地牢的门,用最快的速度往军帐那边跑。
等众人都赶到军帐中,就是听着蒋骏、点心复述之前发生了什么、云秋又吃了什么东西,最后干脆是给大夫和相关人等都请了来。
想到刚才的:吓病说、难吃说、水土不服说……
李从舟忍不住又闷笑了声,偏他一笑云秋就生气,“这么危险!你还笑!不许笑了!”
——他总算是知道李从舟为什么每回都是满身伤了。
这坏家伙根本不懂得珍惜自己,都被大铁片扎了,还没事人一样搂着他说笑,甚至还给他讲了这半天话、揉肚子、弄这弄那。
“不成不成,”云秋往里挪了挪,自己滚到罗汉床里侧,一边滚还一边抱着李从舟的手不撒手,“你也受伤了,你也要休息。”
“这点伤算……”李从舟话说一半,看见云秋气呼呼瞪着他,最后改了口,“那我去叫热水,总要洗洗吧?”
云秋想了想,没松手,“你、你不有副官吗?”
李从舟想了想,最终妥协——请来冯副官给他们安排好一切:洗漱需用热水、更换凉巾需要的凉水,军医煎好的两份药,还有绷带、金疮药等。
冯副官一边给他们收拾打理,一边还给云秋告状,说李从舟什么都不让他伺候,搞得他成日无所事事、像空拿一份食俸。
云秋却嘿嘿笑,“小和……李从舟他从小就是这样哒!什么事情都自己做,我们那会儿在报国寺的时……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