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让我来的,”蒋骏挠挠头,笑着坦言,“说我有亲属来探、就在世子殿下的营帐内,让我过来陪着说说话……”
“我刚才来的路上还奇怪呢,正寻思我哪里来的亲属,没想到是您和狗娃,嗐,原来随军送药的人是您啊?”
云秋:“……”
不、不是,原来徐振羽知、知道啊?!
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为什么还给他留在军帐里?还派蒋叔来和他们相见……?
云秋脑子乱,眼前也是一阵阵发晕。
今日先是震撼、紧接着又被攻城的西戎火|药吓了一跳,惊惧忧思再加上乍然来西北的种种不习惯,云秋只觉得身前好像起了一大团浓雾。
“诶?公子——?!”
软倒下去时,云秋其实还没昏,还有意识看见点心满脸焦急。
他抬抬手,想说自己没事,可却冷不丁听见蒋骏一句:
“唉,比起曹娘子的手艺,军营的饭菜是难吃些,但我还是第一回见,能被难吃昏过去的人——”
云秋:“……”
第079章
意识朦胧间, 云秋总觉得耳畔有嗡嗡议论的人声,陡然增大的声音里似乎饱含着愤怒,还有委屈和闷闷的低泣。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座大大的山压着, 浑身都疼、喘不上来气,而且还很热, 像是被火炙烤着,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唯有额上有一丝舒适的凉意,似乎是盖着一条冰凉柔软的东西。
啊。
云秋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
他勉强给眼睛睁开一条线, 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了一张大大的罗汉床上, 而床旁边坐着满脸担忧的点心, 正在侧身拧凉巾。
而远处的沙地上, 站着少说十来个人, 有李从舟、徐振羽、苏驰, 有乌影、蒋骏、冯副官, 还有个腰间系襜的胖大叔、一名背药箱的老伯,以及几个穿铠甲的士兵。
……药箱?
云秋缓缓合上眼眸, 看来他是真的生病了。
“公子?”点心拧干巾帕回头,隐约看见云秋的睫帘动了动。可是轻声呼唤后云秋并没反应, 他便抬手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偏这声公子让那边争论不休的几人住了口,纷纷给目光投了过来。
李从舟更是转身往床的方向错了一步, “他醒了?”
点心摇摇头。
李从舟沉了沉眉, 眼里的光芒倏然黯淡下来。
“所以我就说是被你吓的,”苏驰不满地用手背敲了敲徐振羽的肩膀, “哪有人什么都不解释就给人送人过去的?”
徐振羽嘶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那他也不能专程来找云秋说他其实并不在意他来军营吧?那样不是更奇怪, 而且派蒋骏来,他以为小家伙就能懂呢。
“反正我挺支持这位大兄弟的说法,”乌影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给手臂挂到蒋骏肩膀上,“你们灶房做的大锅饭真的很难吃。”
吃了少说十多年大锅饭的徐振羽:“……”
系着襜的胖大叔一听这话就瞪直了眼,嘴唇翕动两下仿佛要哭,“你、你怎么平白污人清誉?我在这做了二十多年饭,可从没听过有人说难吃!”
这位大叔三十岁上下,龙眉虎目、膀大腰圆,袖子卷起来的手臂上还纹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偏他性子软、爱哭,嚷嚷这一句眼眶就红了。
“那也没人说过好吃呗?”乌影笑得蔫坏,“说不定大家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给您提意见呢。”
胖大叔叫李忠,他爹是定国公身边的副将,也是个追随着老将军出生入死的猛将,最后和老将军一起战死在了西北的黄沙里。
李忠上头还有两个哥哥,皆是军中悍将,李家二郎还教过惠贵妃徐密骑射和骑枪,若非朝堂上夺嫡斗争激烈、冯老将军登门恳请,定国公本有心将女儿嫁给李家。
徐密成为诚王侧妃后,李家兄弟就先后为西戎所害,李家老夫人也因此大悲大痛以至病逝,李家仅剩的血脉就被定国公接到了家中抚养。
可惜李忠从小就对舞刀弄枪的事情不敢情趣,更多时候喜欢挤进灶房研究庖厨之道,即便是到了徐家,对定国公提出的唯一要求也是想有个自己的灶房。
按理说,这样从小醉心厨艺的人做出来的饭菜应当不会难吃。
但偏偏李忠就是在厨艺上有着自己不同的理解,清淡的菜他能做得很油腻,油腻的菜反而能做得很清淡:
煮个青菜豆腐汤,他要往里面加一块烟熏肉,说是这样才会有肉汤的鲜香;做个红烧肉,他却用醋代替了酱油,说这是古书上的偏方、能减少肥肉中渗出来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