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坚信鸟兽身上有种不一样的灵, 能凭借直觉观察出友善和危险。
若换在他和徐振羽之间, 乌影就觉着自己是被高空雄鹰盯上的鸟雀,总有种下一刻就要被利爪撕裂的感觉。
可李从舟交待了要他照顾好云秋, 这时候他也不能退。
于是乌影只能硬着头皮回看,后颈都被逼得生出凉意。
不过好在徐振羽只是看了他半晌, 并没坚持要进帘帐去,只若有所思地喔了一声,然后环胸抱臂道了句:“这样, 那是我记错了。”
乌影哈哈赔笑两声, 只盼着徐振羽快点走。
“那等他巡防回来,你告诉他让他到中军帐找我, 我有事情和他说。”徐振羽放下手臂,摇摇头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顿步回头,给长舒了一口气在抚胸口的乌影抓个正着。
乌影:“……”
他都快尖叫出来了,可还是强撑着反问道:“将、将、将军还有事?”
徐振羽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竟往上翘了翘,然后他背过身去摆摆手,铠甲铿锵、红袍飘扬。
乌影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走到彻底看不到的地方,他才双腿一软跌坐在军帐门口,然后哀嚎一声深深地给脸埋进掌中。
盘腿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日头渐起、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后背上,一点点给那些渗出来的冷汗烤干。
乌影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含出嘴里藏着的骨哨,叫来两个属下请他们守好军帐,然后自己才挑开帘子走进去。
帐内大部分的东西都还在原位,床铺虽然凌乱但是上面的被子都全部被卷走了,仅剩下……一个枕头?
乌影眨了眨眼,转头将目光垂落到那口藏人用的大木箱上,木箱盖得严丝合缝,可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见边沿冒出了一小截藕荷色的丝带。
他偏了偏脑袋,忽然想明白了床上枕头和被子的去向。
乌影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
小老板出来本是想找他,结果一掀开帘帐就撞见徐振羽,害怕被发现后、一溜烟跑回军帐内抱起枕头被子就跑。
这么一想,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后走过去想给箱子打开。
结果轻轻抬了一下没抬动,像是有人在里面用力拉着箱子不让人打开一样,而且刚才露在外面的藕荷色丝带也嗖地一声收了进去。
这下,乌影忍不住了,他闷闷笑出声,“……是我。”
箱子:“……”
扣得严丝合缝的箱子动了动,慢慢掀开一条缝儿,先是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是一双柳叶眼。
那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两下,眼神戒备又紧张。
看清楚外面的人真是乌影后,云秋才一下掀开箱盖,然后长舒一口气靠回箱子里,他怀里抱着枕头、箱中全是被子,还有条皱巴巴的小裙子。
“吓死我了,”云秋把脑袋靠在箱沿,“还好舅……将军他没进来。”
乌影想起徐振羽刚才看他的眼神,十分认同地点点头,也跟着靠着箱子坐下来,“可不是,真的好吓人。”
两人缓了一会儿,云秋才慢慢从箱子里爬出来,乌影站起身扶了他一把,“所以,刚才你叫我是……?”
云秋揉揉眼睛,唔了一声回想:
西北的天气和京城很不一样,而且天亮很早,李从舟离开之后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明明垫了好几床厚褥子,可云秋还是觉得床板很硬。
他扑到李从舟睡的那一侧,脑袋埋在枕头里猛猛吸了两口,才懵懵懂懂地坐起来,下床踢上鞋子、准备叫点心进来帮他梳头。
他还从没起过那么早,精神恍恍惚惚,晃悠两下飘到盥洗架旁相用水匀面,可是手指才放进水里、就被那冰冷的水冻了一哆嗦。
刺骨的寒意一下就给云秋弄精神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了李从舟留给他的条儿,用一只茶盏压在床旁边一张小凳子上。
李从舟说他今日要到黑水关轮戍,日落后才回来,点心留在他的营帐内有诸多不便,所以他就先给人带出去送到那边专门给朝廷来人安排的地方。
但是李从舟给乌影留了下来,让云秋有什么需要就喊他。
云秋看完留言后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是有点困,可床上没了李从舟那暖烘烘的大火炉也睡不舒服,所以他给自己套好衣服后,还是决定出去喊乌影。
——他可不会自己扎小辫子。
“啊?”乌影挠挠头,“……编辫子吗?”
云秋坐在妆奁盒的铜镜前,乖乖点了点头,然后将木梳递给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