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觉得此时局势不明,还是不要过早加入得好。
蒋叔的信上还提了陈石头,说两个哥哥进城后,他就变得懂事许多,每日跟陈槿一块儿读书都专心不少,看来是想好好用功。
刘金财蠢蠢欲动,还不知要对钱庄下什么黑手。
顾云秋要回去防备,别叫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般想着,也算是泡个热汤和江南之行好好作别。
知道小世子来了朋友,南仓别院的总管很热情,着人专门准备了盥洗需用的:沐衣、皂角、熏香和收集好晒干的一叠千层楼。
千层楼是雅称,借用了药典、药志中名。
说白了就是晒干的丝瓜瓤,泡在热水里能洁面、清洁身体。
总管还给李从舟找了名小厮,让小厮端个大木盆装上这些东西、领着他到西苑汤泉边。
汤泉入口两边,盖了一溜弧形的备间、直房。
直房是小厮们烧水、备水,准备沐巾、换洗衣物的地方,直房外还有柴房、灶房,再远,就是藏在两株新植桃花后的茅房。
李从舟自己一个人惯了,也从不要人伺候。
他谢过小厮,再三拒绝了他的帮忙,自己端木盆进备间,用准备好的热水仔细涮洗了三道,千层楼都用掉两三个,才感觉身上清爽了。
备间门口有铜镜,半人来高。
李从舟洗好准备披沐衣时,却鬼使神差般走过去背对镜子看了看——
除了左肩胛骨上那块为了救四皇子留下的箭伤,后背上猩红一片的惨烈烫伤竟奇迹般消失了,只有几块刚长出来的嫩肉还有些偏粉。
李从舟看着镜中光滑的后背,最终摇摇头,踏步走入汤泉内。
算上前世,他紧绷了少说二十年。
也只有跟小纨绔在一起这么短短两个月时间里,能偷得半日闲。
李从舟放松自己闭上眼睛,将脑袋枕到池壁上:
只有在顾云秋这里——
他可以当个沉默寡言、平静安适的小和尚。
夏日桃花开尽,林中唯余簌簌风声。
李从舟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那阵阵风声里夹杂了一连串不成调的小曲,像江南小调,又像京城里戏台上的咿咿呀呀。
他陡然睁眼,却撞见抱着小木盆、伸脚在池边试水温的小纨绔。
哗啦一声水响,李从舟径直坐起身。
“怎么样?还泡得惯不?”
顾云秋放下小木盆,两截白皙的小腿直插|入水,他晃悠两下水花,就将身上的沐衣脱下来甩上木施,然后嘶溜一声滑入池内。
晃浪的水波纹从池边一气儿晃悠到李从舟胸口,没等他顺过一口气,顾云秋就小鸭戏水般从水里冒出个脑袋,擦一把脸冲他傻乐:
“呼——好久没这么舒服的泡水啦!”
李从舟的目光直了一瞬,然后不自然地错开,只盯着左侧的青石看。
顾云秋习惯了他不说话,自己起起伏伏凫了会儿水,就又划拉两水返回池边去找他的小木盆。
李从舟动了动,想起身离开。
结果才半蹲着挪了一步,眼前的水面上就被丢了个千层楼。
“正好你在,”顾云秋找了块较高的青石趴上去,脑袋一侧、长长的墨发顺到一边,“帮我擦个背?”
说完,他还怕李从舟不答应,眨巴着眼睛补充道:
“待会儿我也帮你擦!”
李从舟:“……”
他实在是,没法拒绝顾云秋那亮晶晶的眼睛。
暗叹一口气,李从舟捏住丝瓜瓤,闭上眼念了一道清心普善咒才淌水过去,趴到顾云秋身侧、给小纨绔搓背。
顾云秋肤白,乖乖伏在青石上,像青碧色丝绢上铺着块美玉。
且这美玉里还藏着红玛瑙,他稍微用点儿力,就能给顾云秋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偏顾云秋这儿趴着还捧呢——
“你们,哈啊……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小、点心……来嗷,就……没你搓的舒服唔嗯——”
清亮的嗓音被水雾挂上黏腻沙哑,听得李从舟的手顿了顿。
他深吸一口气、别扭地并拢双腿跪坐,眸色渐浓、声音陡沉:
“闭嘴!别说话。”
被平白凶了一句,顾云秋撅噘嘴,却还是乖乖不说话。
但小和尚搓的真好,力道适中,不像点心总是太轻怕弄疼他。
搓澡嘛,就是要用力。
顾云秋抱了双臂做枕头垫脑门,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埋了整张脸进去。
李从舟上下顺脊椎骨搓,两道之后又顺着肩颈左右来。
被搓得太舒服,顾云秋忍不住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