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侧目,面无表情看他。
乌影嘻嘻一笑,往后一坐、双腿交叠翘起个二郎腿。
然后他唇齿开合、学舌说了两个字:
“宝贝。”
李从舟:“……”
“你还别说,这小世子还挺招人喜欢的,”乌影摸摸下巴,“怎么样,考不考虑还俗、混个世子妃当当?”
李从舟白他一眼,全当没听见。
乌影自己坐在圆桌上细想了片刻,似乎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当年我问你为何要与襄平侯作对,你说是为了报仇,那能和襄平侯对抗的人,无外乎就是你们汉人的那些皇亲国戚、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宁王府有自己的私兵,世子对你也不错。你们还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分在,借他们家的势,你的仇报起来不是更容易些?”
李从舟沉默片刻后,深深看他一眼:
“不必,我有自己的考量。”
乌影耸耸肩,他就随口一说,端看小和尚的性子,也不像是会为了情情爱爱还俗的,他今日来,主要是为了告诉李从舟:
“林瑕怕径山寺出来人找你,托人到寺里给你编了个瞎话。说他家老爷子和你一见如故,要请你往桐山一叙,释经论道、小住几日。”
知会径山寺这点,李从舟一开始也想到了。
不过当时他并未想着在南仓别院久留,所以也就没吩咐乌影去传话。
没想到林瑕是个周全人,连最后的漏洞都帮他补上。
“替我谢过他。”
“谢了谢了,”乌影摆摆手,“你那师兄也没在寺中,圆准禅师还以为你们是同去的,林家人也帮忙遮掩了。”
明义师兄潇洒,不在寺内定然是去游山玩水、快意江湖了。
李从舟在心底暗叹一声,好在径山寺需要帮忙的事大多都办完了,圆准禅师也不是个爱追问细枝末节的人,这般应付便应付了。
“对了,还有两样东西要物归原主。”
乌影说着,从圆桌上跳下来走到架子床边。
他在怀里捞了捞,摸出团粉色的东西丢给李从舟,“从热汤里捞到的。”
李从舟一眼就认出,粉红色的绸缎是先前用来扎信笺的,绸缎下是他之前贴身带着的巾帕、是顾云秋在雪瑞街上递给他的。
“这……”他捏着那团布料微微支起身。
“信我可没昧你的,也没看里面写什么,”乌影摊开手,“从水里捞上来就碎成一片片了。”
李从舟没问他这个,只攥紧那绸缎和巾帕,轻声道了句:“谢了。”
乌影撇撇嘴,在心中腹诽:
也便是小世子又乖又甜,能受得了他这般沉默寡言的性子。
“得了,我走了,外面守着人我进来一次也挺不方便的。”
他指指头顶,李从舟顺他手看过去,发现屋顶不知何时被拆出来好大一个洞,甚至能看见屋顶郁郁葱葱的榕树。
李从舟想象了一下,发觉乌影趴在屋顶上一片片拆瓦,那模样还挺有意思。
“笑什么?”乌影啧了一声,“知道我多难么?又要小心瓦掉下去又要控制着不发出声音的。”
说着,他又凑到床边,撩开帘帐“欣赏”了一番李从舟后背上的伤。
大大小小的血泡看着怪渗人,几处结痂的地方凹凸不平,水泡上涂着赭红透明的金红霜,撕裂的伤口上又覆盖了一层棕色的金疮药粉末。
乌影摇摇头,真心觉着小世子说的不差:
“可惜了,你这背,要不我还是回苗疆一趟?”
“?”
“你这样往后真讨不着媳妇儿的,”乌影真情实感,“我听老人们说,蛮国圣山中有大浴,泡里头去腐生肌,再坏的皮肤、都能令之光洁如新。”
“……”
李从舟的回答,是抄起床上一个顾云秋的布偶丢他。
乌影接了小鸡布偶,想想又笑了,“得了,你也用不上我操心,你家小世子这般出去,不就是给你找祛疤的药么?”
说着,他一跃翻上房梁,将小鸡布偶丢到李从舟摸不到的地方。
“我看你,真收拾收拾嫁他算了。”
李从舟丢给他一记眼刀。
乌影笑着接了,不再调笑,“你好好养伤,有新消息我再来看你。”
李从舟看着他身形灵动地钻出房顶,然后轻手轻脚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复原了屋顶。
破开的大洞消失,屋内的光线也重新变暗。
李从舟垂眸,最终只是攥了攥手中的巾帕,将它缓缓藏到枕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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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山经往东北,绕过白沙坞,沿着汀溪逆流而上,就能在一片沼泽沙洲后,看见一片连绵起伏的低矮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