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个什么东西,跟在大人物身边,以为自己在他靴尖,就也是人上人了?”
“不如早点叫人把你剔下来,也好保住这一双靴。”
这里的大人物……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燕伏的靴子上。
大概是刚路过雪地泥泞,他靴边有一点泥泞。
整双华奢的靴都因为这一点泥而显得脏污起来。
那兵士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年轻气盛,又常年在军中,没怎么听说过姜杳,只是觉得这年纪不大的美貌女孩子轻佻散漫,一点都不尊重他家殿下。
……如今看来,还嘴毒得很。
他拇指抵刀鞘,想要亮出刀锋给这大家闺秀一点血腥威胁。
“大胆!你这世家女……”
任你如何口齿伶俐,见到血和刀还不是一样的花容失色?
年轻侍卫满怀恶意地想。
他几乎已经想到了姜杳瑟瑟发抖的模样。
但此人正作势,却突然发现刀鞘竟然纹丝不动!
侍卫不信邪,反复试了很多次,但就是没有反应。
“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边却笑起来。
“怎么,抽不出来刀吗?”
侍卫赫然抬眼。
白净修长的指落在他的刀鞘上。
明明那边的姜杳也没怎么用力,但偏偏他就是丝毫动弹不得!
但姜杳面露疑惑。
“将军好威风,但是为什么抽不出来刀呀?”
这话十足嘲讽。
旁边几个和他不算和睦的侍卫都笑了起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太子殿下跟前侍奉的竟然抽不出来刀,这说出去该是何等的丢人!
侍卫面色涨得通红。
“你……”
姜杳掌下发力,径直将那长刀拽了过来。
“别使劲了,没用。”
“我在这里,你便绝不可能抽出来你的刀。”
女孩子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刀。
她仍然在笑。
“好刀。”
“但是下次若是还敢放在我面前,你连刀待人一块切碎了喂猪。”
这话说得杀机四溢。
在场前面的都是习武之人,面对这种威胁,几乎是本能亮剑。
但威压如此强大的姜杳仍然懒懒垂眸。
……明明她才是被“带回去”的这一个。
但女孩子神色却傲慢冷淡,一如她才是主人。
燕伏深知这人反骨怪力,笑了一声,也不怎么解释,风度翩翩一摆手。
“这里清净,在我们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还请县主住在此处,等待钦天监和其余卜卦大师查明情况。”
“您的侍女怕是不允许带进来……不过县主放心,有人伺候县主起居。”
姜杳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将那刀一扔,正好让那侍卫接住。
端的潇洒恣肆。
“请便。”
燕伏似乎意料到了姜杳的这个态度,也只是笑,然后就打算带着人离开。
不管怎样,今天只要将姜杳关进来,他的计划就会顺利进行。
燕伏眼底满是阴鸷。
……赢的人只能是他。
“殿下!”
姜杳突然在燕伏身后喊了他一声。
因为这一声没有任何姜杳的情绪,因而纯然柔哑,听起来像极了“姜杳”。
燕伏几乎是下意识转头。
但笑容却仍然是姜杳的笑。
散漫肆意,看起来什么都在掌握之中。
“殿下可要快些。”
女孩子说话轻飘飘的。
“否则到时候……谁来接臣出去呢?”
邪门的是,她讲这一段的时候正好起了风。
雪雾弥漫。
因而谁也看不清姜杳眼底的表情。
与此同时,兖州。
已经行进了一些时日,闻檀和谢州雪决定在此处休整。
谢州雪和凉州军熟稔,被一堆下属请来请去喝酒猜拳,好不容易抽身躲起来,才看到在驿站最高处站着的闻檀。
年轻人一身玄黑甲胄,秾且润的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点霜雪,还没来得及融化,却将他原本就好的相貌衬得越发如同皑皑天山雪中间唯一一点艳色。
“京中的消息,姜杳‘灾星’的事情吵得热火朝天,现在人住进了清荷筑旁边的微雨楼。”
谢州雪突然道。
“你在想她?”
小郡王对长昭县主有意,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毕竟最后那段日子闻檀确实没怎么遮掩。
千里送牌位、带兵进后宫,不管是清明台还是冬日大典……甚至是当时已经岌岌可危的福宁殿对峙。
“我在想京中雪下的够不够大。”
闻檀答非所问。
他只是下意识地摩挲手里面那个哨子。
那是姜杳当时又给他送回来、带兵进储秀宫那一回。
之后闻檀不太想还,干脆给了个新的,这个偷偷扣下了。